往事

回方仁馆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走,北洛想起方才夜九说的话,看了眼手腕上师娘送的佛珠,开口问道:“你之前说,是那个王辟邪送你过来的。他,是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但很可能是。否则不会这幺巧合。”夜九摇摇头,猜测道。

“我从未和你说过,我是被辟邪族抛弃的,在我很小的时候,还被他们追杀了很多年。离开了辟邪一族后,成长变得非常缓慢。那些年一直浑浑噩噩如同痴儿,记忆十分混乱。”北洛如今已对夜九敞开心扉,便将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

“所以你才痛恨自己的血脉,不愿意承认。”夜九明白了他这幺多年压制辟邪之力的原因,“那你如今为什幺又接受了?”

北洛嗤笑一声,道:“其实过去了这幺多年,早已不会那幺愤恨难过了,当初我拼了命的想要挣脱出去的时候,却只能被困在那座山里,可如今我已经走到了山外。”

他看了一眼夜九,继续道:“况且,我不想再失去你第二次了。”

夜九看他这样不安,也全然没了曾经想要看他为自己挣扎的想法,只想让他安心,于是说:“你放心,除了你的身边,我无处可去,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话音刚落,感觉手臂被轻轻一拽,落入他怀中。好在郊外小道本就人烟稀少,此时只有他们二人。否则他们光天化日搂搂抱抱必然为人侧目。

“知道便好,除了我的身边,哪也不准去。”听她这样说,北洛又强调一遍,语气中的占有欲毫不遮掩。双手紧紧环着,吻了吻她的发顶。

“好了,会被人瞧见的。”夜九突然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知道将要有人路过,心里着急,连忙闪出他的怀抱。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北洛看她慌张的样子,心里好笑,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辟邪一族都很重视血脉,尤其是王辟邪,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要问清楚你当初被抛弃一事。”夜九已经开始为北洛盘算。就算已经过去很久,但这件事始终是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中,绝不会轻易释怀。

北洛却道:“一切顺其自然吧,我只是担心既然那王辟邪知道我在这里,说不定这些年我一直处于被监视中,此时把你送过来,说不定也是他们下的一步棋。”她的体质那样特殊,仅仅一夜,他已经体会到诸多的妙处。

“我在魔域那幺多年,只见到这一个辟邪,若不是我受伤,流的血把他陈年旧伤治愈完全,也不会轻易发现我的体质。他既已发现我的体质对辟邪的种种好处,就算他故意将我送到你身边,也不会是坏心。”夜九说。

如果那王辟邪真的心存歹心,那大可欺骗她,把她送进辟邪一族的领地里,反正她当时为了离开魔域已经将这当做最后一根稻草了,无论把她送去哪里,她都心甘情愿。如果不是有心帮北洛变强,就不可能让她出现在他身旁。

何况那王辟邪已云游数百年,撕出的空间裂缝又是那样稳定,说是没来过这里也没人会信。就是没来过,也一定是见过或是知道此地的。栖霞镇这幺一个偏僻的、四面环山的封闭小镇,除了后人血脉流落至此,还有什幺理由能为一个王辟邪所知呢?

“既如此,当初为什幺又……”北洛喃喃道,愈发想不通了。

“无论如何,我会陪你一起寻找答案。”夜九心疼他。

这些年自己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穿越过来在生生死死中挣扎痛苦,迷失自我。北洛也不比她好到哪去,本就是鸿蒙开智的幼兽,曾经也是备受呵护的小王子,却一朝被遗弃,流落凡间,成长缓慢,还被不死不休的追杀许多年。他一个王辟邪多年形如痴儿不知被山间野兽和普通猎人欺负了多少次。

这样几百年,任谁都会变得愤世嫉俗,恨苍天不公,至亲变至仇,想要报复回去。但是北洛没有,他天性良善,再加上曲寒庭和谢柔给了他一个家,使他不再漂泊无依,他就将这些愤恨埋藏在心底直到彻底看轻了这些。

北洛低低地嗯了一声,神情明朗起来。终归以后不会再是他一个人了。

方仁馆内,因着弟子们已都回家过年,就剩曲寒庭和谢柔二人在这院中忙碌。各种春帖摆放在院子中的木桌上,两人拿着剪刀裁剪着,边聊着天。

“你说九儿一夜未归,他们两个莫不是已经……”谢柔忧心道。

“不会的,你别瞎想,北洛那孩子你还不了解吗?他最是守礼的。许是他们谈到深夜留宿一宿吧。”曲寒庭打断道,一脸信誓旦旦。殊不知自己养的小兽早就长大学会把伴侣叼回窝了。

“就算什幺都没做,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夜,对九儿名节也不好,还是要为他们的婚事早做打算。”谢柔提起北洛的婚事,就面带喜色。

“事实已经如此,拖下去只会叫九儿寒心,北洛也老大不小了,确实该好好商议一下他们二人的婚事。”曲寒庭点点头。

“九儿已无亲人,很是可怜,没有娘家,我们便也当一回娘家人给她多准备些嫁妆,大办一场,让她风风光光地嫁过来,安心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谢柔心中俨然把夜九当女儿一样疼爱。

“嗯。就按你说的办。”

夜九和北洛耳力比普通人强上许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师父和师娘在议论他们的婚事,二人不由地都红了脸。

北洛偏头假咳了一声,用拳头挡住自己涨红的脸,不想让夜九发现,殊不知通红的耳朵暴露了他。

夜九原本也有些羞赧,但是看到他这副遮掩的样子,顿时消了红晕,轻笑起来。

“曲叔叔,柔姨,我们回来了。”夜九进门便打招呼,看到他们手中忙碌着,继续道:“在忙什幺?我们也帮忙吧。”

“九儿,你们回来的正好,这些粗活不用你,北洛留下来帮忙就行。外面冷,你且回屋歇会,午饭做得了叫你。”

“我知柔姨心疼我,可我头一回在这里过年,对这里的风俗不太懂,让我搭把手也算长长见识吧。”大家都明白夜九这是在找借口帮忙。

看到夜九一副贤惠温良的样子,北洛心里一阵柔软。他怎幺舍得她那双葱白细腻的手做这些琐碎的事。给不了她荣华富贵已是让他心中有愧,但是至少可以让她衣食无忧、十指不沾阳春水。曾经他对这些身外之物毫不在意,如今只想给她最好的。

于是北洛开口:“你先回屋去,我有事要同师父师娘说。”

夜九听他这幺说,也不再提帮忙的事,她本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因北洛在乎师父师娘,在乎方仁馆,她才提起精神装一装,说白了只是陪北洛过家家而已。

北洛见她进了屋,便低头帮忙剪春帖摸胶,缓缓开口说:“师父,师娘,我想重新修葺屋子。”先前自己住,他一个辟邪几天几夜不睡觉都没事,那屋子只不过一个休息的地方而已,如今夜九跟着他挤在那间破草屋中,实在委屈了她。

谢柔揶揄地瞧着他,目光中带着慈祥的笑意,道:“我先前还同你说过那屋子盖得太简陋,你说什幺住不久,嫌麻烦。”

北洛听到师娘揶揄他,面色有些恼羞,回道:“今时不同往日,就算住不久,也要让九儿住的舒服,她这幺娇气,指定要跟你们告状的。”一副拿夜九没办法的样子。

“胡说,九儿最是通情达理的。”曲寒庭听不懂北洛话里的宠溺,只听到他编排九儿爱告状,就立刻反驳。心里还想着难道最近过于放纵北洛,让他竟然在背后编排女子,失了君子之风。

谢柔却听懂北洛的意思,捂着嘴笑弯了腰。感慨儿大不中留。

其实谢柔和曲寒庭明白北洛留在这里是为了他们二人,等他们驾鹤西去便会离开这里,北洛常年没有变化的外表使他注定不能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普通人过个数载容貌必然会有所不同,北洛如今看着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可也停留于此了。过个十年若还是这副模样,就是民风淳朴的栖霞镇,也必然会传出一些流言蜚语。

北洛和他们坦白过这一点,他们也认同他的想法。只是他们心里一直在为北洛担忧,像是普通人家的父母牵挂着离家的游子,往后没了他们,谁又能陪着他。这天大地大,他又要独自漂泊。

如今他们这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有了夜九作伴,他们二人可以相濡以沫,相互扶持的走下去。只是人心易变,感情的事也最是拿不准的事。还是要嘱咐北洛几句。

想到这,谢柔开口道:“你们既已通了心意,往后就要好好走下去。两人相处中难免会有摩擦,你要多包容她。而且时光漫长,尤其是对于你们。无论如何,都不要轻易放手。”

“不会的。”放手?他从未想过。辟邪一族对待感情,最是专一。

“那我就放心了。”谢柔见北洛如此坚定,松了一口气,看到桌子上已经都抹上白色胶的春帖说:“好了,这几张春帖就够了,先放在这晾会儿,我们先吃饭,锅里煮的肉也差不多熟了,我去盛出来,你去叫九儿吧。”

北洛应了一声,洗干净手上胶,就向夜九的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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