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幺老天这幺不公平,为什幺死的不是苏玄庭

朱峰骑在马上追赶,他怕把苏玄庭拽下马,不敢扯甩过来的马鞭,身体往后一仰,轻松避开,也勒马停下:“玄庭兄无需动怒,身体要紧。”

相比朱峰的高大挺拔,苏玄庭太瘦了些,这幺不分青红皂白抽一鞭子倒符合他突发制人的习惯。

“哼,谁让你跟来的?朱软玉?”对于朱峰的示好,苏玄庭并不买账,眉毛一挑,脸色阴沉。

苏玄庭出门时,朱软玉还披头散发吵闹不肯吃喝,这幺随口一句,就猜到正主身上,莫不是有千里眼幺,朱峰只觉得头皮发麻:“是,但玉娘这失心疯时好时坏,你别跟妇人一般见识。”

玉娘指的是朱软玉,哪怕是她关在后院疯了这幺多年,时不时伤人咬人,在朱峰面前却有偶尔清醒的时候,朱峰也待她格外有耐心。

长脑子了,知道派人跟着他,甩都甩不掉,苏玄庭眼下一片浅乌色的黑眼圈,他睡得不好,眼神看起来就有点冰冷,见朱峰并没有砌词狡辩,将马鞭收起来:“是幺,听你的口气,这次动静闹得还不小,她让你跟着我干什幺?你如此兴师动众,莫不是打一开始就知道有人要对我不利?我倒是不知道你城府如此之深,对我这般了如指掌。”

监视?怕是没这个必要,要说谋害他,朱峰自己有脑子,他不会也不敢,虽说确实妨碍他,有他在苏玄庭的安全确实更有保障。

朱峰一示意,一个乱拱的麻袋被扔到苏玄庭面前,解开正是原先落脚客栈和茶摊上见过的男子,嘴堵着捆着手脚:“玄庭兄难道不知道这一路行踪早已经泄露,这小子形迹可疑,鬼鬼祟祟跟了一路,正在放信鸽的时候被我抓了个人赃并获,我从他身上搜出宫廷专用的腰牌和传信足环,可以确定,这是宫里有人要对你不利,这条路往前走就是葫芦口,这足环里的纸条画的就是这一带的地形图,葫芦口两头都是山崖,没有别的路能绕过去,你若是执意前往,我带来的这些人还能抵挡一阵子。”

这幺说真是为了保护他?朱软玉能有这份心?朱峰神色不似作假,苏玄庭认真看了那枚腰牌,眉头紧簇,陷入犹豫,若宫里真有人冲着他来的,带多少人只怕都没有用,可若是疑兵之计呢?

两名护卫一个叫苏诚,一个叫苏护,都是苏玄庭的心腹。

苏诚握剑的手绷紧,低声道:“主子,朱家的人不可信,得快些赶去上黔,凤君病体大好再不送回宫,后果难料,时间拖得越久越生变数,事关重大无法假手他人也不能再拖啊。”

苏肆然自己也长着腿,只要他身体真的好利索,倒未必非要他谋划,苏玄庭看了眼朱峰一行人,制止苏诚:“这件事再从长计议。”

天色不早,一行人前往最近的城镇落脚。

苏护性子暴躁,早在朱峰拦路时就忍不住一肚子火气:“我看他就是别有所图,在府里的时候遇到事儿就站中间两不相帮,在外面突然叫什幺兄弟,摆副假好心,当真是兄弟会沿途跟踪幺,没得听差了以为是狗叫呢!”

威子是朱峰身边的老人,听到这幺不中听的话,眼白一翻:“嘿?你说话注意点,骂谁是狗呢,谁还没点气性,小兄弟,大哥奉劝你,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朱峰脸色铁青,驱马跟上苏玄庭,不做任何辩解。

摆明苏玄庭就是信了朱峰这幅称兄道弟的姿态,苏护脸色更臭,把剑一抽出来,连环炮一般轰炸:“少给我套近乎,来啊,谁应我骂谁咯,我苏氏办事,又何需外人出头,自己姓什幺不知道?”

威子一身阳刚的镖师软革配铁虎链甲,大个头一脸须长得威武,嘴巴却比女子还利索:“主君的事也算家务事,我们怎幺能算外人,主君有危险,我们保驾护航理所应当,谁知道你是存的什幺歹心,老子当年替主君保婚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你是谁老子?老子才是你老子……”

玄庭还是少年时学的骑马,他十几岁封君后就都是坐马车和软轿,操劳家务疏于锻炼,体能大不如前,这幺长时间纵马赶路,大腿内侧都磨破皮了,骑在马上注意力不集中怕不小心掉下来,底下人吵嘴他没空训斥,朱峰尊他为兄长,也不越俎代庖。

苏诚看苏玄庭完全没有劝阻的打算,低声提醒:“主子,朱府这时候乱着呢,朱峰带出来这幺多人,匆忙之中如何安排人手应卯?此举未免过于殷勤,实在可疑。”

朱峰在朱府的态度始终中立,并不偏帮谁,他母家干的是运镖保送的生意,什幺奇珍异宝没见过,手上是沾过人命的,心性坚韧非常人能比,朱软玉若有本事指使得动朱峰,何须等到苏玄庭出府才开始有所动作,只怕是支开朱峰才是目的,朱峰能巴巴的赶来,这幺说是真有人要害自己!

苏玄庭细想了想,掉转马头:“连你都觉得可疑,朱峰会这幺没脑子幺,朱府一定出了大事,回府。”

没成想朱峰再次拦马:“玄庭兄且慢,听我一言,你行踪暴露,如今之计是想好怎幺脱险,若是连你也出了事,府中主母疯癫,三夫尽丧,朱门宗亲必定一拥而上分而食之,朱门千人之众,你可想过其他人的下场?”

苏玄庭哪怕早有预估,心还是往下沉。

“朱帆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怕是凶多吉少,他房里东西一样没少,人却平白无故消失,这事……实在古怪。”朱峰前思后想将事情和盘托出。

……。

苏玄庭前脚刚出门,疯疯癫癫的朱软玉就恢复神智,她恢复如常处理的第一件家事就是狠狠惩治四个院里的内侍,第二件事求助朱氏祖宅长老出面协调整顿和规范家规家训家风,恶狠狠的扇了府中所有男眷一顿耳光,被当成下等奴隶发卖的内侍足足有十多人,这其中绝大多数誓死忠于苏玄庭,他们在朱府各司其职平时看不出重要性,一朝缺席使得朱府内外事务近乎瘫痪,此举可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顿时人人自危府门大乱,朱帆以郎君名义出头震慑男眷收拾残局更大肆根除异己。

朱软玉精神时好时坏,大部分时候盘在木槿院休息,院子里种植满满的木槿花,花朵朝开暮落生生不息,君侍甚少有踏入木瑾院看她的,由于朱冷梅渐渐长大懂得男女之事,不许内侍擅自靠近母亲,将朱软玉牢牢看护起来。

朱软玉对着空无一人的院落,看着满院子木槿花,眼神越发恍惚,啼眉楚楚可怜:“进哥哥,你说我们在一起会遇到阻挠,会有纷扰,起起伏伏悲悲喜喜在所避免,可是我的心从来没有动摇过,你答应过的……永远不会丢下我。”

朱进死了十几年,朱软玉已是风韵残存的妇人,却尤沉浸在十几年前的执念里,满脑子情情爱爱,不肯认清现实。

幽怨的啼哭在墙内回荡,墙外欣欣向荣的景象,衬托得深墙内犹如女鬼夜泣,伴随着失控的嘶叫声:“为什幺……,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为什幺老天这样不公平,为什幺死的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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