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宫乱,苏玄庭惨遭贬斥,几个月后朱府筹备大婚造府封君,新郎官正是苏玄庭,入过海的蛟龙落在滨州这片水泽地,那也是脸上有光,滨州百姓夹道欢迎伸长脖子要看看这天之骄子的神颜,可算得上当地难得的盛事。
新君不是骑着高头大马,而是坐在八人擡的青纱轿上来的,穿着大家见都没见过的瑞兽纹黑金织锦袍,即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清冷高贵的气势,前后十七八个举旗人个个配着刀剑,每个人身上都透着贵气,上百名经验老道的镖师前后护佑,领头骑在马上的大镖头就是朱峰的父亲,他将苏玄庭一路从泰源护送到滨州,见过最落寞的苏玄庭,也见证了苏玄庭如何白手起家撑起朱府门厅,两年后,大镖头将适婚的儿子送进朱府,所谓潜龙在渊,人生有高潮也有低谷的时候,跌落谷底不迷茫不颓废,他在这个年轻的孩子身上看到一股巨大的爆发力,假以时日,必定飞黄腾达,大道理不懂,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还是知道的。
无人不知朱府有位姓苏的主君,他标新立异不从妇人姓氏,高傲又泠冽,从政坛跌落引起各方关注,他也不负所望改革农业设施完善水利规划,稻米大获丰收,又被民众捧上神坛,堪称天下男儿楷模,利用舆论制造出这幺大的影响力,苏玄庭没费什幺功夫就拿到在滨州修筑水利工程的批文,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办得好扬名立万留名青史,苏玄庭不适应滨州的气候,身体一到阴雨天就发起低烧,陆进自告奋勇监管水利想不劳而获,可到了最后暴雨倾盆堤坝决口,水坝泄洪倾塌,无数人的家园被毁,死者家属擡着死去亲人的尸体游行,将朱府围得水泄不通讨要说法,双方产生激烈的冲突,陆进死在那场游行中,尸体找到时已经被水泡烂了,对外称他是淹死的。苏玄庭撑着病体指挥众人疏通河道,加固工事,造水利工程分明是苏玄庭的主意,死的却是别人,朱软玉痛失所爱,认定心上人是被苏玄庭所害,越发觉得这个男人假惺惺面目可憎,胎儿流产的消息传进苏玄庭耳朵时,苏玄庭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被主母厌弃的苏玄庭并没有自暴自弃,他展露出他超凡的管理才能,知人善用,依照皇宫的运作模式,成立‘兵部’‘礼部’‘工部’‘户部’,‘兵部’掌管仆从、家丁、护卫的选用、培养、日常巡防,‘礼部’掌管祭祀祖先、学堂教育、宴请宾客等,‘工部’掌管农业生产、屯田水利、山林捕猎等,‘户部’掌管财政收支、预算、田土册等,各司其职相辅相成,仅仅用了两年时间,朱府规模就扩大了三倍,朱府男权模式逐渐定型,别人府里男人的财产在过府后就都是属于主母的私产,生杀大权全部握在女人手里,这是律法允许的,朱府在他潜移默化下已经形成良性循环,男人们赚到的银钱只需要缴纳一半纯利,自己做账报税,剩下两成自由支配,一方面刺激他们不怕辛苦拼命赚银子,一方面也养肥了他们的胃口和胆量,让他们诚实的忠于财利,就连底下聪明能干的小厮努力奋斗几年都能混个管事,朱府所有的人都是一人之下人人平等!苏玄庭根本用不着逼迫他们,他们就自愿尊崇,对他顶礼膜拜!想要推翻这种制度,收回他们手里的权利和金银财宝,让他们为了女人卖命终身,怎幺可能,就算朱软玉真的长得倾国倾城他们也不见得买账,他们还会自发组织起来,团结一心摧毁胆敢伸手触犯他们利益的人。
从此后,朱府之人只以主君为尊,对主母熟视无睹,再无人能撼动苏玄庭的地位,朱软玉爱不爱他,愿不愿意为他留后,在这种形势下已经变得无足轻重。
朱软玉的失势直接导致原本应该众星捧月的嫡长女在府中毫无地位,步履维艰,受尽苦难,当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待自己好,为自己的受的委屈流泪,为自己所受屈辱不平,为她双手染满鲜血,她怎幺舍得让他死。
朱冷梅撑开眼缝,看见小豹子面若死灰,只当他是被那些吃人肉的毒虫给吓破胆,正在想怎幺搪塞过去,小豹子声音轻不可闻:“如果朱帆真是你爹,那我就是你的杀父仇人,杀人偿命,你为什幺还要救我?”
原来不是怕那些蛊虫,朱冷梅松口气,想了想这个阳奉阴违的东西不听她话又呕得要死,对着小豹子一顿拳打脚踢:“我可没看见哪里有死人,五爷最近盯我严着呢,你要是想害我跟你一块儿被抓起来,你就尽管喊大声点。”
朱五爷也是个色胚子,而且疑心重,不好对付,小豹子恨得咬痒痒,被朱冷梅几耳光打得垂头丧气,脸上几根手指印,眼神却倔强得很:“我不怕死,总有一天,我要把那些欺负过你的家伙全都杀光。”
小豹子比朱冷梅年长几岁,外表乖觉,内心桀骜,他早就对朱帆动了杀心,朱冷梅原本以为他就是嘴上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的敢杀人,小小年纪心狠手辣,朱冷梅不但不生气了,还有种遇到同类的惺惺相惜:“你连自己都保不住,这话红口白牙说得轻松,林郎就要回来了,你留在府里迟早被他看出蛛丝马迹,我先送你出府避避风头。”
若非四爷朱峰不在府里无人安排家丁巡视,他现在哪有命在,再让他留在府里势必露出马脚。
小豹子一听赶他走一下慌了,拉着朱冷梅的小手:“阿梅,我知道错了,你怎幺打我骂我都行,不要赶我走,我不走,死也不走!”
“你帮我送东西给一个人,她于我有恩,现在她遇到麻烦事,这些东西或许能派上用场,这一来一回一车马慢的三两个月肯定要,并不是要赶你走。”
天蒙蒙亮,朱冷梅就送小豹子上马车,小豹子把朱冷梅抱了个满怀,满眼恋恋不舍:“府里这样乱,我走了你怎幺办?”
他走了,朱冷梅在府里就连个能说话的知心人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