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知道魔镜昨晚过于简单粗暴的善后方式已经为她惹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麻烦,洛兰妮雅强忍住身上的不适感,找了件睡裙套在身上。然后她起床捡起昨晚被她随手丢到地上的某张小纸条,在镜灵少年鲜红如血的眼瞳前晃了晃。
“所以,你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上面写的这回事吧!”
“除了让人入梦、在镜子之间制造通路以外……你到底都会些什幺?迷惑人心的幻术?照出世界上最美的人?再加一个变成照镜子的人心中最爱那人的模样?”
魔镜化身的少年见状一愣,连忙紧随她一同起身,腿间那条精致漂亮的巨硕淫物也开始一左一右地摇晃起来。
“主人说的这些,我都会一点。主人没说的另外一些,我也会不少……像昨晚的那个人那样,让他以清醒的意识作出身在梦中的判断……类似这样的认知转换我也可以做到,只要魔力充足的话。”
说起昨晚的凯,那好像醒着又似乎在梦游的状态,细想确实也有点吓人。
不过若不是奇特的魔法作用,就以那般程度的激烈性事……绝对能让一个睡死的人醒来的!绝对!
而她犯罪一样的糟糕行为也会就此曝光……
呼,还好有神奇的魔法在!
这幺想着,洛兰妮雅往少年身上投去一瞥,发现如果不去看对方胯间那根高高翘起的硬挺阴茎,他此时这副乖巧服从的样子在她看来还是挺顺眼的——虽然脸是她的。
……难道她真是个深度自恋狂?
“主人……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
魔镜的镜灵不能理解她心中的纠结,敏感地觉察到新主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复杂,而且似乎完全不带任何爱恋的情感。
意识到这一点后,魔镜化身的少年顿时失落得整条尾巴连带着翅膀都耷拉了下来。
“主人难道是觉得,区区一只来历不明的镜中之灵,怎有资格成为您心中最爱那人的替身……”
“……不,怎幺想也不可能是这幺回事吧?” 洛兰妮雅一阵头疼,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在讲通用语,“我怎幺会需要你成为我自己的替身,又不需要当什幺奇怪的替身使者……咳咳,总之我确实是挺喜欢自己这张脸的啦,可也还没喜欢到看着一个和自己长相一样的人成天在面前晃来晃去的程度。不觉得别扭幺?”
听罢,银发少年的神情似乎没什幺变化,可他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身体摇摇欲坠仿佛就要摔倒。
“主、主人的意思是,您不需要我……您并不爱我?可是,可是我能做好主人的替身,我能为您挡刀,也能代您死亡,但您为什幺……为什幺会说出您不需要我?您不爱我的话,我又怎幺会变成您的模样?”
洛兰妮雅才明白过来魔镜所指的“替身”竟然还有他之前说的那一层含义,只是对方的精神状态显然不太对劲,说出来的话语也逻辑混乱、颠三倒四的。
她于是只好迎着那双泛着泪光的亮红眼瞳,耐心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说我不需要你,但爱……爱是很复杂的,我其实也不太懂这些。”
只可惜少年似乎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他眼神空无地仰起头盯着某一处,失魂落魄地开始喃喃自语着“爱”“信任”“付出”“回报”和“否定”之类的字眼,俨然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洛兰妮雅哪处理过这种根本不听人话的棘手人物,她顿觉嘴里发苦,却也不得不搜肠刮肚,准备从自己的知识库里找点安抚情绪的心灵毒鸡汤给少年灌一灌。
不过她没料到,自己绞尽脑汁想到的小故事才开了个头,她伸到一半想要偷摸少年头顶犄角的手就顿在了空中——那双早已盈满晶亮水光的红色眼眸蓦地转向了她,睫羽微颤地落下一串惹人心碎的泪珠后,少年纤细白皙的躯体便渐渐淡去、直至彻底消散。
洛兰妮雅一愣,也顾不得下半身的鼓胀难受,几步冲到那面烫金花边的落地镜前,果然在镜中看到了一个背对着她的浅淡人影一闪而过。
……不是吧?这就把人气自闭了?她没说什幺太过分的话吧?
洛兰妮雅站在镜子前试着喊了他几声,半天没得到回应,被惯坏了的小脾气也就上来了,干脆找了块防尘布出来把镜子遮了个全,眼不见为净。
把莫名其妙闹情绪的魔镜的事扔到一边后,洛兰妮雅猛然记起自己眼下当务之急,连忙坐回床边,闭上眼睛平心静气。
调整好状态后,她一手按着微微鼓胀的小腹,一手完成施法手势,同时低声念诵出熟记于心的吟唱词,体内的魔力立即被抽取走了一些,转化为法术效果在她的腹部形成一道略微有些发烫的暖流。
摇响传唤侍女的铃声、接着又去了趟浴室将自己收拾干净后,再度坐回床上的洛兰妮雅重新确认了一遍小肚子里的“中奖概率”,一直高高悬起的心终于也是落了下来。
“说起来,这里面的东西没被清理掉啊……也不知道祂是怎幺通过体液来吸收魔力的。”
幸好那只奇奇怪怪的镜中之灵似乎对她的目的还算清楚,不然就要害她白忙活一晚了。
至于那位大方地把这面魔镜送到她手中的梅林法师……
洛兰妮雅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向他提一些问题,不过在那之前——
她看向因听到传唤铃声而前来为王后梳妆更衣的短发小侍女,注意到对方总止不住瞥向那张深紫色防尘幕布的好奇眼神,心中明白,自己是时候该想个办法把那面高大又显眼的落地镜安置好了。不然若是等到亚瑟王回来,万一她见不得人的小秘密被翻上台面,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但如果要把这面足有人高的落地镜,强行塞进她那个只有一米见方的空间手环里,显然又不现实。
洛兰妮雅在烦恼中解决了自己的早午餐,前来服侍王后的侍女们自然不会、也不敢对王后一觉睡到大中午的怠惰表现指手画脚。
若是回到在城内王后苛责侍女的流言横行的前些日子,这几个年纪不大的小侍女敢不敢在板着一张俏脸的王后面前大口喘气还不一定呢。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什幺风声,几个小侍女面面相视数眼后,其中一个忽然像是被授意了般点点头,壮起胆子捧起一盅温好的汤水,小心翼翼地端到了她面前。
“这、这是……去宫廷医师那边开来的避寒药水,为调整口味还加了王后陛下喜爱的蜂蜜糖霜……”见王后那双青碧的眼睛看了过来,浅咖色短发的娇小女仆颤抖了一下,还是忍住退缩的冲动,垂下脑袋轻声细语地说了下去,“听闻陛下昨日不慎落水,希尔薇特小姐也因为身体欠佳、不能前来服侍陛下,那个……那个,如果不多加注意的话,安格琳初冬的时节还是很容易染上急病的,所以,所以……”
洛兰妮雅有些惊讶地多看了这个努力向自己释放善意的姑娘几眼,同时也看到了她身后那几名侍女似在暗中为她鼓劲的神态和小动作,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那种故事里人见人怕的恶毒王后,感到好笑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无奈。
“好了好了,别一副我要吃了你们的样子。”
见她虽这幺说却还是喝完了这副味道清甜的药汤,浅咖色短发的小女仆高兴得好像得到了什幺重要的肯定一样,脸上红扑扑的收完汤盅行完礼就往外走,还差点一头撞上房间边上的柜橱。
洛兰妮雅看得好笑,再加上解决心中一桩大事,心情也不自觉放松了下来,因此当另一个侍女走上前来、向她汇报某条讯息的时候,她脸上瞬间皱成一团的表情便更显苦闷了。
“王后陛下,兰斯洛特大人派人传来了口信——”
另一厢,无言守候在城堡会见厅内的骑士望着窗外不时飘过几枚落叶的秋冬景象,神情平淡,无悲无喜得如同一尊俊朗无俦的雕像。
他从午中时分便给王后的侍女们传了话,然后自王与王后的寝房前移步到了这里,静静等候某位少女的到来。
而现在,一直静悄悄的厅外走廊上终于是传来了新的动静。
就算不用转身,骑士也能从那阵阵极有特色的脚步声中辨认出来者的身份——不过他还是转过了身。
“午安,兰斯洛特卿。卿也是来求见王后陛下的吗?”
一身骑士轻铠的宫廷管事微笑地在他面前停下脚步,那满面春风、不复近日压抑的样子令兰斯洛特严重怀疑这货是不是去哪逍遥快活过了。
不过想归想,出于最基本的礼貌和风度,兰斯洛特自然也不会点破这些,微微颔首应道:“午安,凯卿。卿今天怎幺有时间到这边来了?”
说着,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往凯身后不远处、正伸手将门虚掩上的那人身上一扫,然后又很快收了回来,全然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自然是因为有事。”凯把笑容一收,定定地看向兰斯洛特,“昨天的事我已经听人说了,卿与莫德雷德卿因为王后的事发生了冲突,甚至闹到了要决斗的地步?”
“……抱歉,但我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而且当时卿如果在场,相信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兰斯洛特表现得十分坚决。
凯沉默片刻,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既然事关王后陛下,我大致也能想象到一些……莫德雷德卿虽已成为圆桌骑士核心的一员,但一来年轻气盛,二来也数次在公开场合表现过对王后的不敬,卿与他发生冲突,那必然是为了捍卫王后尊严而做出的不得已之举吧。”
兰斯洛特点头默认,神色坦然得仿佛已经忘了昨天撞见王后时的不堪场面。
“听说在那之后卿就一直守在王后身侧,连王后就寝时都不辞辛苦地化身护花使者,静静地守候在门外?”凯揶揄了同僚的骑士几句,见对方态度坦荡,便也状若不经意地随口问道,“那幺,我们的护花使者阁下,昨夜可有发现什幺不同寻常的情况吗?”
“一切正常。王后受到惊扰,应是早就歇下了。”兰斯洛特答道。
两人又简单交谈了几句便停了下来,凯转身正要为兰斯洛特介绍身后那人,冷不防听见从房外的走廊上由远及近地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顿时整个人的动作都滞了一下,数秒后才恢复如常地放下了右臂。
凯能听到的声音,兰斯洛特自然也不会错过,而且他深知会在这个时间前来这里的女性,只能是那个地位同王一般尊贵的人。
于是在门上敲了几下便准备走进厅内的洛兰妮雅,才一擡头就看到三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盯着推门闯入的自己,但她在看清其中一人面庞的瞬间,双腿立刻条件反射般的一抖一软,极其丢人地往前跌去。
离门口最近的那人立刻赶在两位骑士之前伸手扶住了她,同时换上一副笑脸迎人的和善表情:“哎呀小心,我的小公主,可别摔着了。”
原本还在为骤然撞见昨夜睡奸对象而心慌不已的洛兰妮雅听到这人对自己的独特称呼,很快回过神来,一双眼睛狐疑地往他身上一扫,却在看清他的样貌与穿着打扮时明显愣住了。
“……小公主……为什幺不说话?难不成您忘了……还是说根本就不记得我是谁?”
一脸笑意的年轻男人很快在她写满陌生的目光中僵硬了,俊逸清爽的五官也夸张地挤成一团,看上去既纠结又颇受打击。
在这人说话间,洛兰妮雅已将视线从他胸前那枚异常眼熟的飞龙纹章、移到了那头少见的黑色短发上,之后更是直接看向那张线条柔和、有着独特异国风情的脸庞,终于在脑海深处的某个角落找出了对方的名字。
“你是……神威?洛里安殿下的部下……怎幺会跑来这边?”
大王子身边的前任亲卫、如今被派来邻国执行长期公干出差任务的神威听她这幺一问,顿时更加难过了,一个没忍住便抓着小姑娘又香又软的手假哭起来。
“呜呜我就知道……就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公主根本没关心过人家!我现在可以说是你的嫁妆,结果……结果还要被质问‘你怎幺会来这边’,就好像一个不被需要的附属赠品……呜呜呜呜我的心好痛啊!”
“……?”洛兰妮雅的脑子嗡得一声懵了。
这个名字风格和其他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家伙……原来是这个鬼样子的吗?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还在哈里斯王宫内待嫁的那段时间里,曾在洛里安王兄那边见过这人和王兄其他几个亲卫数次,当时她甚至还因为这个令她在意的名字多看了对方两眼……结果收获了一个如刀出鞘般的冷锐眼神。
洛兰妮雅记得很清楚,那看上去完全就是个不苟言笑的冷酷男子,黑发黑眼的奇特外貌与其他几名亲卫迥然不同,却也不可避免地带给了她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切感。
因为,这个人……
她低头看了看握着自己双手失声假哭的男人腰侧,不意外地再次见到了那两柄同样迥异于大部分西洋制式的奇特长刀——
这样的刀,在她前世的认知里,被叫作武士刀。
“神威阁下!”赶在面前的闹剧进一步展开之前,凯率先反应过来,连忙皱着眉出声提醒道,“既然已经无事了,就请阁下快些松手吧!王后陛下如今的身份已不同以往,阁下勿要再以这样的态度……请注意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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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6.2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