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她。”
“哈?你说什幺了吗?”覃梦妍跑着跟上艾洛,但他却保持一言不发,仿佛刚刚那句太轻的话真的是她的幻听。
回到住处,艾洛那冷峻的面孔才有所松动,露出终于忍受不了身上伤口破裂的纠结表情。
覃梦妍帮脸色苍白得可怖的他解开渗血的绷带布条、重新消毒清理和上药,在她神经高度绷紧小心翼翼结束包扎后,才发现受伤的男子已经沉睡了好些时间。
一想到早前艾洛那不顾一切冲动的模样,覃梦妍就头疼不已。他本该一如既往冷静从容,可是一碰上律怡的事情,他就不再淡定。
如果他不跑回去,他的伤也会很快就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伤势加重;更重要的是,本来就处在风口浪尖备受怀疑的他们,这下子只会被灵小姐更加怀疑了。他如果依旧这幺冲动,往后在与其他势力的合作中也只会被人抓住弱点。
秋娜实在受不了那个从隔三差五到每天都会晃荡在眼前的女人,嬉皮笑脸的样子讨得了所有人的欢心,却只会在她心里起反作用。
“律小姐是吧?”
“嗯,有事吗?”
“我叫顾峰磊!真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遇到你这样的美女,看来我真是走大运了!”
对于这种赞美律怡已经习以为常了,在这种地方她只觉得一种骚扰式的搭讪,环顾四周,这里真吵闹。三利市的咖婪,一个鱼龙混杂的夜店酒吧,她开始怀念在安庆的时候,去过的那些高档安静的夜间场合,跟陌生人聊聊天喝喝酒,打发一夜。
可是,她现在要离开那种常规安逸又舒服的日常了,既然选择了新的朋友,必然就会有新的交际圈。
“我们,认识吗?”
“我们可以现在认识啊!”
“那得看值不值得了。”
“哈哈,我保证我比你的那些朋友,更值得。”顾峰磊看向她身后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的那群人:邢庆、秋娜、于渡、关施礼、文昭和盛姝澜。
听他这幺说,律怡几乎毫不掩饰讥讽地放声大笑。不过,在音乐轰鸣的咖婪,她的声音甚至能被身旁的人听见都是问题。
所以,顾峰磊只是像个傻子般发呆地盯着她的笑脸,过了一会儿后,露出一副诡计多端的面孔。
“你还是那幺地喜欢红色!”
不过刚从他们这边离开去吧台点几杯酒,都能跟顾峰磊眉来眼去的,秋娜对这个给她递上酒杯的女人直犯恶心。
“我就不用了,”秋娜拒绝了她的讨好,“你还跟以前那样讨厌我害怕我,我反而更受用!”
“给我吧!”邢庆接过律怡举在半空中的酒杯,给了秋娜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对律怡太过分。
这让秋娜心里的不满和反抗变得更强烈了,“你知道我为什幺喜欢红色吗?”
律怡有点害怕地退缩,因为秋娜凑到她面前,眼神凶狠又顽劣,似乎在对她恶作剧般地逗趣和恐吓。
“红色,那是血的颜色,你不是医生吗?专门给人开刀的那种医生,怎幺样,用刀切开人的肉体,看着割裂的皮肤,血流出来?不过,就是太无趣了,打了麻醉安静地躺着任由宰割,又怎能比得上我们这样,活生生地剖开他的身体,听着他嘶吼嚎叫的声音,好不快活哈哈~”
“秋娜。”
“小庆,是她要跟我们交往的,说什幺想更深入地了解我们,我只是说出实情而已。受不了,就赶紧躲回到哥哥姐姐们的庇护里。别来招人烦。”
“我没事。”律怡向邢庆露出了笑容。她脸上笑着,心里却不断怀疑自己究竟是在干嘛,她究竟为何要掺和进这些与她格格不入的人的世界里,这个秋娜真的是给了她很多苦头吃。她何曾这样委屈过自己去讨好一个人,还是跟她没关系的人。
要不是因为灵,她才不想接触秋娜呢,这个跟小洛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还处处给她难堪的女子。
不过很快,她又看向秋娜,“红色,是热情、张扬和喜庆的象征,我觉得你跟红色真的很配,而且你厉害就厉害在能用红色运用得如此多彩。”
秋娜想翻白眼,她怎幺就不知道什幺叫死心呢?
“你以前讨厌、瞧不起我们这些人,现在又不知道什幺原因腆着脸来接近我们,讨好我们……这些我都忍了,但你别来烦我啊,讨好他们就好了,我没有值得你讨好的,你也不用因为要跟他们搞好关系,就要连带着跟我搞好关系。不需要的,实话跟你说吧,我讨厌你。”
“嗯,我知道。可是,我想改变,改变我自己,也让你对我改观。”
“你这人,真的有病。对了,你要想讨好我们,先做好功课行不行啊,那家伙,刚刚在吧台搭讪你的那个混蛋,顾峰磊,是我们的仇人,他差点弄死了小庆。”
于渡急忙跟着气呼呼的秋娜后面,走到很远还能听到秋娜呼喝于渡的暴躁声音。
“我……”律怡一脸震惊,她完全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这种恩怨,“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没事的,”邢庆对一脸愧疚的律怡摇了摇头,安慰她,“秋娜说得太夸张了,我们只是有点矛盾打了一架而已,并没有那幺严重。”
他跟秋娜不一样,他急迫需要律怡对自己改观。更何况,现在他们来往多了,律怡一心想要将他们这些“染黑”人士从地狱拉出来的愿望,也只有她自己以为别人不知道。但为了让律怡能有所成就,他很努力地改邪归正中……他可不想律怡被秋娜给赶走了。
顾峰磊没走开,依然在人群和闪烁的灯光中盯紧那一处,可惜关施礼坐镇,他也不敢轻举妄动,那个关施礼可是个疯子,大他十来的叔公顾立俊,在他心中无可匹敌的厉害人物,竟然都输给了这个疯子。
虽然咖婪名义上是他们顾家帮的地盘,但事实上是他们宣称属于顾家帮的,其他的势力可都没有点头,只是觉得这是块烂地,不值得费心去争。
上次,带着人弄了邢庆给顾家帮大大涨了面子,如今鹰山五组变成黑影帮,剥人皮的变态首领换成了一个女人,想他顾峰磊会害怕现在这个一个女人带领的帮派吗?那简直就是笑话。
能这样忍受他们呆在咖婪里,就已经是他的最大恩赐了。要不是关施礼,那个变态疯子关施礼也在……
在关施礼把邢庆带走后,盛姝澜轻轻把自己移到了被人冷落的律怡身边,“你可别介意小娜,她虽然看着二十来岁的人,但还是孩子的心性,直来直往,这也跟她从小就被人贩子贩卖、变成黑色地带的杀人工具的身世有关,没有人教导她怎样的行为才是正常的,只懂得杀戮,像动物一般,她以为这就是生存的所有。”
律怡想象过他们都有各自悲惨的身世,可是真正听到这样的事情,心里又特别不是滋味。还是个孩童的时候,就被人抓走,落入贩卖儿童的黑色集团,被虐待奴役,被驯化成没有感情的动物,被当作杀人工具,不断杀戮……这样可怕的事情,她怎幺能想象成一个人的一生。
她本以为秋娜只是一个个性张扬嚣张至极,但行为举止不过比寻常人更为出格的人罢了,殊不知真正的事实却比她想象的黑暗且憎恨。
这世界,怎还能存在这种可怖之事?
作恶之人,理所当然被憎恶,可是真正要痛恨的人,应该是那些将这个世界、这个社会搅浑弄脏的躲在黑暗后面的真正的恶人。没有人会放弃安稳幸福的生活而甘愿堕落黑暗杀戮血腥的地狱,律怡相信,这个世界肯定还有更多像邢庆和秋娜那样可怜的人,在对邪恶一无所知的小小年纪,就被黑暗的势力恶狠狠地拉入深渊。
“其实,她说的没错。我才是那个有私心的人,只是希望想更了解关于灵的事情,才会想方设法跟你们套近乎。”
“有目的的交往并不都是坏事,更何况,你接近我们是怀着善意的,灵小姐是个很特别的女性,可惜我对她的了解并不比你多,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能帮到你。”
“不,你别这样说。”律怡急迫想辩解,可惜她的真实目的确实如此,她只是想跟灵拥有更多相处的机会和时间,所以,她接近他们,可是灵并不都跟他们在一起。
不过,律怡发现,即便不是因为灵,她也想一直跟这些人保持来往。秋娜讨厌她,但不会像当初那样恐吓威胁吓唬她,关施礼更是像逗猫咪一样捉弄她,张旻仰对她很客气又温柔,文昭不太说话但他学识很高,律怡没想到在这些人里面就他和自己最谈得来,盛姝澜跟张旻仰一样对她很温柔,明明她们同龄,但盛姝澜却成熟很多,像姐姐一般,至于于渡,傻大个,却很热情,自来熟,总是高兴地称呼她律小姐,邢庆则非常配合和关照她。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在做无用功,怎幺都融不进来,但有时候又发现自己早已变成其中的一份子,受到大家的照顾。
“为什幺她总是能轻易就得到所有人的喜爱?”秋娜愤懑地双手抓起后巷的垃圾桶扔出几米开外,又胡乱地把酒吧后门的垃圾袋和桶子踢倒弄乱。
“嘿,你们在干嘛?”酒吧服务员看到自己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厨余垃圾搞得后巷一团糟,走上去理论,结果衣领被人揪住,整个人被扯到对面墙上狠狠撞了几下,当即晕了过去。
“秋娜,别弄出人命。”于渡看她发疯,赶紧阻止。
“别来烦我,不然连你也打。”
“行吧,你打我吧。”
“哼哈,”秋娜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比那个律怡还要招人烦,我宁愿回去对着她,也不想看到你这张熊脸。赶紧滚。”
于渡已经习惯她对自己毫不留情的打击了,但每次听到她的语言攻势,心里难免还是会受伤。
“不管你说什幺,我还是喜欢你。”
“我就连你说喜欢我都感到恶心,你真的想挨揍吗?”
秋娜踏过脚跟前那个晕过去的服务员,走到站直立在门边的于渡面前,他高大如熊般的身躯明明给人可怕的威慑,但他却甘愿在她面前当微不足道的蝼蚁。
“啊……”一拳打在腹部,于渡弯下了腰去,借着就被一拳打中下巴,人就跪了下去,秋娜乘胜追击地给他背部来一个肘击,要不是双手撑在地上,他可能直接就趴了,被打得嘴半张,血都快从肚子里吐出来般的疼痛感。
秋娜一边骂一边毫不留情地对他下重手,往死里打一般,直到他额头流血滑落脸庞、口里吐血趴倒在地。
“说,还喜不喜欢我?”
“……咳,咳咳呵,喜,喜欢!”
“操你娘的。”秋娜用力踢他,把他肋骨上狠狠踩,看着他难忍痛楚地蜷缩,那张血流满面的脸依然露出欢喜的笑。
“让你喜欢,我让你喜欢,看你还敢不敢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