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香油燃点的时间愈久,飘散在房间内每处角落的香气也渐渐变得浓起来。
「海⋯」古列夫卧着背对海,语气淡淡的说。
海听到他终愿理睬自己,心情在瞬间跃动了起来,呛着回应他:「是⋯是的!」。
古列夫平静的语调带些冷漠,说:「妳回去吧⋯夜了,我想一个人⋯」接着又说:「⋯而且,外面有个人正在等待着妳⋯」声线不带一丝起伏情感。
海本来略为好转的心情这下子又降回下去,她双手握得比刚才更紧,脸上漾出了非常落幕的表情。
(⋯啊⋯原来三分钟的时限已经过了么⋯?怎么不知不觉就完了⋯甚么话也没有说过就已经⋯果然⋯就只有三分钟而已⋯不会再多一点⋯也对的,他需要休息⋯我在这里确实会防碍到他⋯不应该对他造成困扰啊⋯我不可以再像个小孩子般任性了⋯)海试着说服自己古列夫说的话不无道理,夜了,是离开他房间的时候吧。
(他太累,所以习惯早睡吧⋯?)她内心安抚着,但心情还是无法控制地感到难过,失落的情绪不断扩散。
她把头垂得低低的,心里嚷着:「自从我们回来以后,就没一次能好好跟他谈话⋯从早到晚几乎都看不见他的纵影⋯也没有再出现在那个有着他红色王座的导师房里⋯我每天一醒来总是期待着同一个事情:『今天大概可以看到他吧?』结果,每天也是失望而回的⋯虽然大家也说导师忙得不可开交,不过⋯真的是少许时间也没有吗⋯?只想跟他正式地谈一次话、见一次面也好像成为遥不可及的事情⋯这几个晚上我也偷偷溜回上次那个地方、期望他会待在里面然后像三年前那样⋯不用我敲响门他也知道我在门外,接着为我打开门,可是⋯这几次⋯那扇门都没再打开过来⋯」
(为甚么他突然变得如此冷漠⋯?是我做错了甚么吗⋯?难得可以再相见,怎么不能跟你说一句话⋯?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说的,因为不希望再为你添加烦恼和困扰⋯加上⋯我知道这是没法实现的⋯我只是希望可以好好珍惜这段还看到你的时间⋯想你像那天这样的,用温柔的语气跟我聊天,像普通朋友那样我就满足了⋯)
海一边这样想着,眼框周围一边溢满了泪,她努力咬紧唇不让它们滑动下来。
(⋯今次是第二次了⋯又被他赶出去了⋯)
她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认为必须在眼泪崩溃前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她绝不希望被他看见她这个丑态。她微震的声音强装着平静,说:「嗯⋯那么,我先走了⋯古列夫⋯」
依然背卧着她的古列夫到现在还未洞悉到她声音中的异常。
海内心责备着自己:「蠢材⋯有甚么好哭呢⋯?的确,我不离开他房间他不能好好休养啊⋯」
她转过了身,莫歌拿见她打算离开也从床上跳落到地上。
「但是⋯古列夫⋯」海背着他,站在床前不动,颤栗的声线却愈见明显,这时古列夫终于留意到她的声线变得有些不寻常了,他慢慢坐起来看向海的背部,那如流水般顺直的水蓝发长至她大腿的位置。
海的目光看向门的方向,扬唇轻笑,那张笑脸却比哭泣还要难看。然后海微微侧过脸来,声音虚弱无力的压抑咽鸣,看他说:「⋯请你要多加注重身体,不要总是太勉强啊⋯」
古列夫看见了海的双眼,霎时被她这张表情冲击着,他瞪大双瞳仰头看着这张正对他强装笑容、眼框热泪满盈的脸,他知道她正在强忍着泪水不让它们掉下来,他看得心都快碎掉,感觉有个巨槌正用力地撞击着他的心、痛得无法忍耐,他此生从未尝这种滋味,觉得已没勇气再看下去⋯
他的心在喊(⋯不要用这张表情看我⋯不要露出这种表情⋯那么我⋯我⋯)
海含着泪光说:「⋯不要再让大家担心你啊⋯古列夫,大家也很需要你的⋯」
(⋯我会无法忍受的⋯!)
古列夫意识到心底那情感就快按捺不住,就像猛烈洪水般即将冲毁已镇守几百个年头的坚固堤霸。
「⋯晚安⋯」海最后跟他说,腿踏出了一步。
(外面有人在等着她⋯)
(不想她离开⋯)
万料不及就在这时候⋯
「等等⋯海⋯」已经无法制止的说话和动作,古列夫身体倾前伸出了小巧嫩白的手,手用力地紧紧扣住了海的一只手腕,然后无意识、使劲地将她整个人扯向自己这边,被突然从后拉扯的海来不及反应,她转过了身朝向着他,双脚这时失去重心,整个人跟古列夫双双倒塌在纯白的床上。海的脸埋在他的臂膀上、身体压在小孩体型的他,这下子使她意识恍惚,脑中空成一片。
然后,海慢慢从他身上爬起来,这时却愕然看见对方的脸竟然跟自己的脸贴得如此近,近得鼻子踫到鼻子,彼此的唇只是相距了几公分而已,也能感受到他呼出来的热气,这个情境使她整个脸红心跳不已,整个人都失了神了。
而古列夫,他也目不转移地注视着面前这位按压着他不动的少女,他看着那双动人的水眸跟她脸上的嫣红时,心内想爱惜她的欲望又再烧燃起来,这名从异世界而来的少女,认识只有短短数年的人竟然可以溶化他封闭冷却了七百四十几年的心扉。他无意识的专注于两片近在咫尺的鲜嫩樱唇,看着她的唇时他感到自己的体温正在逐步攀升、心脏不规则地呯呯乱跳。双方倒在床榻上的距离很贴近,让二人也隐藏不了脸上的羞涩,目光却舍不得移离彼此同为蓝调的眼眸。古列夫的双手不受指令地做出了想抱着她腰部的动作,就双手快接触到的一刻,脑中一个声音使他急煞下来「停手!不可以这样!不可以!」
「对⋯不可以这样的⋯」他紧闭双目清醒脑袋,警惕自己要保持克制,刚才一鼓前所未有的欲念差止吞噬了他坚韧的理智。
他用手轻力推开压在他上面、还在一脸呆然的海,尴尬的说:「海⋯请妳⋯先起来吧⋯」
海的脸蛋在发烫,烫到快冒烟,心脏前所未有的跳得要掉出来了,她努力地挽回神智后失神坐起来「 对⋯对不起⋯!」她跪坐在床边一脸不知所措。
「⋯嗯⋯不要紧⋯」古列夫同样显得很不好意思。
两个人这刻同待在一张床上面,都是一副害羞无比的神态。
古列夫扶着额头非常苦恼「我究竟在干甚么⋯?刚才我竟然把她拉下来⋯而且⋯而且还打算⋯」
另一边厢,海也是想着同一个事情:「刚才他⋯拉着我的手⋯?」她正在抚着那只被他触过的手腕,心中苦苦思量,不解对方在想些甚么。
而看到了整个过程的莫歌拿仰头看着床上的二人,皱著白眉头好像还不明白人类情感的世界,发着微弱的声音:「Bu…」
古列夫先行打破沉默,背向背的说:「海⋯妳还是先回去吧⋯刚才⋯对不起⋯」
这时他感到头有些晕和胀痛,体内过热的温度使他很不舒服,声音也慢慢转得弱:「⋯我⋯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最后还咳嗽了两下。
本来背着他,坐在床上还未下来的海这时听见他的咳嗽、也注意到他的声线变得很弱似的,她立即转过头来想知道他怎么了?但她还是只见到他的背部。
「古列夫⋯你⋯」海在他身后小声问。
他左边过长的淡紫刘海盖着侧面,喘着气说「⋯回去吧⋯海」
海看见他的侧面就注意到他的脸色有异,很紧张说:「古列夫,你的脸很红,是不是又发热了!?」
「我没事的⋯」他额上报满汗珠喘息着说。
海说得对,不知何故不久前已退下的热现在又回升,而且他感到比刚才烧得更火热。
「明明已经退热了⋯为甚么现在又突然烧起来⋯?」他抓紧胸口心中想「⋯心跳得好快⋯身体好热⋯这些反应跟过度疲劳而产生出来的不适感好像不同⋯这些感觉是甚么⋯?」
海爬到他身旁,想看清楚他多一点,但对方明显不想让她看见,就像她刚才不希望被他看见自己在哭一样,所以古列夫怎样也不肯转过头来让她看,正确一点来说,实际是不敢正视她才对,他怀疑身上那道燃烧的感觉可能跟那可怕的欲念有关,他惧怕她再贴近过来时自己会不受控地作出伤害她的行为。
(她不可以再留在这里⋯我不可以跟她单独逗留在同一个空间⋯)
「你没事吗?让我为你探一探额好吗?古列夫?」海徬徨的说。
「我都说我没事⋯请妳早点回去吧⋯」他紧紧的抓住了床单说,他现时脑中乱成一片,只希望海赶快离自己远一点儿。
可惜,海不但没有听他的吩咐反而愈靠愈近,古列夫愈是说没事她就愈认为他有所隐瞒,她在他背后说:「说慌!你看看你额上的汗,这房间的温度一点也不热啊!」
对她而言,古列夫的健康状况比一切来得重要,这刻她已将刚才的郁闷情暂时绪抛诸脑后「让我看看吧⋯」她转为温和的再问。
(怎么她还不肯走⋯?妳想我怎样⋯?)
古列夫对于海的好意感到好无力,无奈之下决定用更坚决的态度对待她,他拿出有点硬的语气喊:「我叫妳现在回去!出去好吗!?」他低头瑟缩身子,祈求海不要再跟他纠缠,他觉得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发生很危险的事情。
阴暗的房间、寂静的空气、浓浓的花香,他坐在床上思索,很想知道为何身心突然会产生这么难以抑制的欲望。
可是海没有被他威严的语调给吓怕,她突然张开双手,从后强将古列夫的脸扭向自己,大概是海有压倒胜的体型优势关系,身体小巧的导师这下子竟然完全作不出反坑,任由她有点潮冷的双手紧紧贴着自己戳热的脸颊两侧,少女的脸蛋跟自己迫得很近很近,他被她这么突愕的举动吓得不能言语,只有瞪大双目看着她。
「果然又再发热了!怎么你还说没⋯⋯」起初海一脸认真的低头看着古列夫,手掌保持贴在他双颊上不放开,不久,她的脸也渐渐烫红起来,冷静回来后她才为意到原来二人的脸又再靠得这么近,声音也愈说愈细:「⋯还说自己⋯没⋯事⋯」
海尴尬一脸,轻轻将双掌从他火热的脸上松开,双手还未完全放下来时,她突然感到背部被一双手臂给抱住了,还未意识到发生甚么事情的刹那间,自己的双唇却被人轻轻地从下而上给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