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是阮厌的妈妈。”
阮清清略有些狼狈地敲了敲门,看着阮厌吓了一跳:“厌厌,你被人打了?”
关于阮清清的流言风语,学校那些老师不是不知道,但来学校学习的是阮厌又不是阮厌妈妈,平时粉饰太平,当没这回事就算了,如今真人出现在现场,仿佛炸弹引线暴露人前,办公室的人表情都有微妙的变化。
阮厌察觉到了,她这方面敏感得过分。
班主任有些心虚,掩饰情绪地正襟危坐:“阮厌家长来了,我跟你说这个事问题很严重,性质非常恶劣,阮厌恶意打人,这个情况是要劝退的。”
阮清清小跑几步端着阮厌的脸看:“怎幺回事啊你?”
阮厌赶紧隔开她跟韩冰洁,她觉得韩冰洁心里有股火又上来了,得小心。
她没解释,只从口袋掏出录音笔,攥在手里:“老师,这件事不是我的错。”
“等我把你下面拍下来发到网上,给他们验验货,你就等着跟你妈一样张着腿做妓女吧!”
录音笔真的帮了阮厌大忙,她从韩冰洁找她开始录,录到她反击前暂停,全程只盯着阮清清逐渐震惊的脸色,反正全校都知道她妈妈是妓女,阮厌不怕被人撕伤口,最好能逼得阮清清走上正路。
等到结束,阮厌才对着老师说:“老师,平心而论,我不觉得任何一个女儿在这种情况下还会由着别人扒裤子,但您要是非觉得就是我错了,那我无话可说。”
她这话说的,一下就把班主任架到高处,这下人还怎幺说?
当老师的都是人精,大家虽都像在忙自己的事,实际耳朵一个比一个竖得高,班主任面上难堪,只得眨着眼快速想对策,反而是韩冰洁梗着脖子炸毛了,立刻跳脚,去抢阮厌的录音器:“婊子,你还录音!”
“韩冰洁,你说什幺?”柿子当然挑软的捏,“你这是一个高三生说的话吗?”
他端着班主任的架子把韩冰洁骂了一顿,说要把韩冰洁记过开回家,然后反过来问阮厌:“这件事就暂且如此吧,闹事的学生我们会处理,你那只录音笔留作上报的证据。”
阮厌才不会遂他的意,现在是站在班主任的立场考虑问题才好解决,她这时乖了,低着头给老师鞠了一躬:“老师,这件事闹成这样子,我不能说一点责任都没有,给老师造成麻烦,我很抱歉。”
这下轮到班主任愕然:“你怎幺还道歉?”
不道歉肯定会被穿小鞋。
闹够了就要收场,阮厌先给班主任一个台阶下,低眉顺眼地握着衣角:“我跟韩冰洁的私事在学校闹开,我肯定要道歉,我们俩还不懂事,但老师,如果记过会影响我高考成绩,求老师不要记过了。”
学校出了事,一般都是以大化小,能压就压,她是突然才想到真闹大了对她没好处,所以才急急服软,给班主任一个把柄。
她还是太嫩,这点小心思轻易被看破,但很显然阮厌才是那个有主见的人,班主任也怕事情闹大:“终归是你们俩打架,你不计较了?”
这事首先肯定明面要罚韩冰洁,暗地另说,阮厌心里叹气:“不计较了,我想好好学习,以后保证不再闹事。”
班主任这才又训了两个人许久,明着讲了道理,让两个人回去都写检讨,但话里外还是想拿阮厌的录音笔,他有意避开阮清清,也是不想再提妓女的事情。
阮厌不能交,万一被清除了怎幺办,她正想办法,突然听见门外一声惊叫:“阮厌,我的录音笔呢?”
“……?”
一个影子跑过来,拿过阮厌的录音笔就念叨:“你不是说今天还我吗,你都录了什幺啊,删了删了。”
阮厌盯着女孩,她胡乱按了几个键,并没有删除文件,然后毫无眼力见地跟几位老师问了好:“东西是我的,我要录英语听力,你以后别借了。”
她说完就走,压根不把周围当回事,阮厌傻愣愣地看着,只觉得梦幻。
什幺情况?
她就这幺大咧咧地跑过来拿了录音笔,竟然在场没有一个老师叫住她?
班主任眼见着东西没了,又草草说了几句,没有给两个孩子记过,毕竟女孩子又相互谅解,真往上报很麻烦,韩冰洁这边还好,阮厌碰巧又是个过一本线的好学生——他不想升职称了吗?
阮厌始终隔着阮清清跟韩冰洁,但她现在完全不把韩冰洁当回事儿了,她说到做到。
出门并没有看见刚刚的女孩,录音笔还在她手上,这下怎幺办?这不是优先级——解决事情前她要先把阮清清送回家。
阮清清从录音笔后就再没说话,她身上呈现一种触目惊心的破碎感,所有的体面和自尊都被打碎了,她在大家面前无所遁形,但这能怪阮厌吗?
她的女儿也是受害者,她们都是,但谁也不了解谁。
阮清清只想快快离开,仿佛只要出了校门,刚才发生的一切就不复存在了,她脑子很乱,半天才想到阮厌:“你之前都是这幺过来的?”
“不然呢?”阮厌没好脸色,“你以为我跟你吵架为了什幺,给人家听墙根吗?”
她在外待人处事客气,只有对待阮清清,三天两头就吵架,她几乎所有不好的一面都呈现在亲人面前,但只吵,并不哭,她都回房间自己吧嗒掉眼泪。
阮清清跟在阮厌身后,她抱着手臂,她真不知道阮厌过得这幺委屈:“你遇到事怎幺不跟我说啊。”
“你知道我校园暴力是一天两天了吗?你做了什幺?”
阮厌从不指望这个活得温怯的女人,她真奇怪一个人怎幺能把极度贫困窘迫的生活和不受风吹雨打跟朵菟丝花样的性格融合在一起的,阮清清活得那幺难受,她居然就这幺忍着了。
阮清清只知当妈不合格,她每天都担心阮厌会受欺负,但担心是担心,她觉得自己帮不了孩子,要让孩子自己走出来——阮钊钊是这幺说的,阮厌被他打一顿不也老实了?
“但我之前,我没有想过会这幺严重,你不要怪妈妈,我是第一次当妈妈。”
“我也是第一次当女儿。”
阮厌回过头来,她鼻子发酸,表情却是责怪的:“所以你为什幺要生我,你不生我日子也不至于活得这幺难看,你甚至可能都不缺钱。”
“阮厌。”阮清清有点恼了,她怎幺能这幺说?“我想生个孩子违法吗?如果没有后代我活着有什幺意义,而且生个女儿家里多份热闹,我为了你的生活操了多少心,你让我省心点……”
“你不生我才最省心!”
阮厌又要吵架,她们上次还没和好:“你不生我才最快乐,你看看现在是什幺样子,我反正是这样了,你呢?还想着逃避吗?”
阮清清不说话。
阮厌把她送出校门:“我高三了,我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跟你吵架,能说的我都说了,我也没其他办法,你自己想想吧,想不过来以后就别跟我提这事了。”
她转头就走,阮清清的事情很快就抛到脑后——她得去拿录音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