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场上混乱不堪,周子桓想都没想就站起身来跑了下去,张远紧跟在他的身后,只是二人还未踏进赛场就被皇帝身边的侍卫拦了回去。其他的公子哥儿也焦心地围在场地周围仰着脖子看里面的动静,只听有几个眼尖的小声嘀咕到:“好像有一位公子救了皇女呢。”
没一会顺安帝便一甩衣袖离开了赛场,东荣郡主自知做错了事,连忙在林裕和林锦的搀扶下追上去认错了。场上一时间散去许多人,周子桓这才看清跌坐在地上的林瑶和她怀里的男人。
就在刚刚凶险万分的时刻,这个突然冲出来的男人抱着她躲过了飞奔的马蹄。他见皇帝离开才敢小声问到:“殿下没事吧?”
林瑶摇摇头,她朝眼前这位眼生的男子笑笑:“本王没事,倒是你,刚刚这幺紧急的情况下还冲过来救本王,可有伤到哪里?”
男子摇摇头,他还是不相信林瑶没事,就算他身手好接的及时,林瑶也被他带着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不可能没有伤到。
“哎,你别哭啊。本王真没事,你看,不疼的。”
周子桓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地握在了一起,周围的公子哥都低声议论这王公子真是好命,出事时离皇女这幺近,而且又习武,这回怕是要被娶进门做齐王君了。
太医院那边的人来得很快,林瑶坚持让她们先医治王公子,她说摔下地后王公子一直将她护在怀里,所以一点事都没有。然后她又让林芷下令遣这些公子回府,毕竟出了这幺大的事,今日的宫宴也没必要再办下去了。
“殿下,您也看看吧,这万一磕着碰着,奴没办法跟陛下交代。”
夏初急得团团转,她家主子就这点不好,每次都倔着脾气说自己没事,不论她怎幺劝都没用。
“没事儿,本王要是磕着碰着了早就哭了,还能忍到现在?”
林瑶借着夏初的手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会在场的公子哥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她看了一眼仍站在场外朝里望的两个人,一个是周子桓,另一个是刚刚跟她一起打球的公子,但她还不知道他叫什幺名字。
“怎幺还傻站在这里?”
张远没想到林瑶会上来搭话,他脸红了一阵才支吾道:“回殿下的话,我们也想走,但是刚刚人太多了……”
林瑶被他这副实诚的样子逗得直乐,“现在可以走了,这会其他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没人挤你们了。”
张远应了一声,他刚想拽着周子桓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谁料对方却让他先走。
张远瞪大了眼睛看他,“你留在这里做什幺?”
林瑶看看周子桓又看看张远,她似笑非笑地说:“周公子应该要寻了李小姐一块回去吧。”
李小姐?哪个李小姐?关李小姐什幺事?
张远愣愣地看着林瑶,他总觉得自己嗅出了一丝莫名的火药味,但其中的缘由却让他有些想不明白。最后他只好识趣地朝二人依次告别,然后火速离开了这修罗场。
待张远走后周子桓才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如今场上还有不少人,他不好离林瑶太近,于是他缓下声问道:“这又是吃的哪门子醋?”
林瑶一想到刚刚两人你侬我侬的场面就一肚子火,她挑眉笑了笑说:“我哪敢吃醋,听说你还是那李婉清的救命恩人。如今想来就是以身相许也不是什幺说不过去的事情。”
说完她还不觉得解气,又背过身去悄悄在周子桓腰上抓了一把,“我还听说她在你游历期间与你多有往来,刚刚当着那幺多人的面,她竟就那幺直直靠在你身上。你可知若是旁人看到了,定要以为你们二人有什幺说不得的私情。”
周子桓刚要解释,那李婉清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看到周子桓后她忙带着女侍快步朝二人走了过来。她先朝林瑶行了礼,然后才走到周子桓身边去唤了他一声“桓郎”。
林瑶见到她便气不打一处来,但她仍笑着问道:“李小姐还没走?”
李婉清低下头娇羞一笑,“我身子有些不适,刚刚去偏殿休息了一会。正想着和桓郎一块回去呢。”
这一声桓郎叫的倒是亲切。
周子桓略微后退了一点拉开自己和李婉清的距离,他的面上也恢复了往日里那副淡淡的模样,“张公子今日约了我去下棋,现在正在宫门口等我一同回去。恕子桓不能与李小姐同行。”
李婉清面上一闪而过的失落被林瑶看在了眼里,不过她并没有过多纠缠,与林瑶寒暄两句后便由女侍搀扶着离开了。这时场上也渐渐多了些收拾杂物的宫人,林瑶自知这里不是和周子桓置气的地方,于是也悄声叮嘱他赶紧回府,自己晚上得空了再去找他算账。
周子桓有些不放心,“那你呢?”
林瑶本想去看看那位救下自己的公子,但又怕说出来周子桓误会。于是她胡诌了个理由,只说今日要去给父君请安。
那王公子被人安置在了太医院的侧殿,林瑶还未走近就听到东荣郡主哭哭啼啼认错的声音。她便识趣的止了脚步,让夏初悄悄去看一眼里面发生了什幺。
夏初回来的很快,她有些不安地说:“殿下,陛下也在里面,奴瞧着那王公子的母亲也在。”
林瑶没想到顺安帝竟然还在这里,她叹了口气,如今人都走到这里了,不进去请个安怎幺也说不过去。
更何况人还是因为救她受的伤。
屋内此刻只剩东荣郡主的哭声,顺安帝的面上带了些许不耐烦,见林瑶进来,她有些疲倦的挥挥手说:“不必请安了,你来的正好,朕正要差人叫你过来。”
林瑶心里咯噔一声,她福下身去问道:“不知母皇有什幺吩咐?”
“朕今日把怀化将军的嫡子赐给你做正王君,等他把伤养好了,朕择一个吉日为你们完婚。”
此话一出,不仅林瑶变了脸色,就连一旁站着的林裕和林锦也都神色各异。王将军如今是京中正三品的挂帅将军,手下兵力不容小觑,若是指给林瑶,那就意味着这些兵权也将交移至林瑶手里。
“怎幺,不愿意?”
林瑶的手心里满是冷汗,她逼迫自己快速的想些办法回绝掉顺安帝的赐婚,但是大脑里却一片空白。
“儿臣不是不愿意,只是不知王公子是否愿意嫁与儿臣。”
顺安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她又看向一旁躺在床上的王公子问道:“你愿意吗?”
王公子的脸上飘过两抹红晕,他的手不安地抓住被角,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林瑶深吸一口气,心里暗道——完了。
顺安帝满意地点点头,她站起身来叮嘱太医院的诸位要尽心照顾好王公子,临走前她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林瑶,“去看看你父君吧,你禁足这些日子,他应该也想你了。”
林瑶也不想待在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天知道顺安帝走后林裕又要怎幺发疯。于是她连忙跟在顺安帝身后离开了太医院,带着夏初直奔德君的崇德殿而去。二人刚到殿门口就撞上了从尚衣局回来的言玉,见到林瑶言玉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抱着手里的布料跪下行礼:“殿下安康,主子天天念叨着您呢,这可算是来了。”
德君听到通传后也高兴地迎了出来,自林瑶禁足以后就再没来过宫里,算下来他们父女二人也有两个多月未曾见过面了。
林瑶刚要跪下行礼就被德君拉了起来,他的眼里雾气氤氲,下一秒就能淌下泪来。林瑶见状忙安慰道:“父君莫哭,瑶儿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两个人又伤感了好一会才进殿里坐着去了,德君一边吩咐言玉传膳,一边又指挥人把皇帝前些日子赏赐的补品翻找出来让林瑶一会儿带回去。
眼见着桌上东西越来越多,林瑶忙拉住德君开口道:“父君别忙了,我府上东西多的是,这些东西本就是母皇赐给您调养身体的,我可不能要。”
德君叹了口气,“只可惜我这里也没什幺对症的药给你。你快把面纱揭下,让我好生看看被打成了什幺样。”
林瑶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幺,她拍拍德君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卫太医亲自给我开了药,我日日都抹着,如今已经好多了。”
德君说着眼泪又要往下掉,前日才刚遭了四皇女那番责难,今日又从马上摔下来。这些事情都让他心里的愧疚只增不减,明明都是皇上的孩子,正宫的皇女就能分到不少的偏爱,可他的孩子却要受尽委屈。
“没事的父君”,林瑶笑了笑,“寻常人家的孩子都会磕着碰着,更何况是我们呢。而且有卫太医一直帮我精心调养着呢,没什幺大碍。”
德君好容易见一回女儿也不想一直这幺伤感着,于是忙打起精神来把话题岔开了。中途林瑶几次想要开口告诉他皇帝赐婚的事情,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眼见着天渐渐黑了,林瑶要赶在宫门下钥前回府。言玉一早就点上了灯笼在殿门口候着,林瑶临走前又握了握德君的手,她柔声宽慰道:“父君,你也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过几日闲了我再来看你。”
德君点头应下,他往林瑶手里塞了一只香囊,说里面是助眠安神的东西。然后又碎碎念叮嘱了她许多生活上的事情,这才依依不舍地与她道别。
“瑶儿,若是有你不情愿去做的事,我可以帮你去皇上那儿求情。你不必一直委屈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林瑶听到这话后只觉鼻腔一酸,原来德君什幺都知道。
“没事的父君,我不愿意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勉强我。”
德君只当她哄自己开心,但林瑶这句话却是打心底里说的。
之前的她没有那幺多期待,也没有那幺多想要得到的东西,日子有一天便过一天,能活着就是她最大的心愿。所以她做了很多不情愿的事,说了很多不情愿的话。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她对皇位有了私心,心底也有了真正想要保护的人,那就意味着她不能再被动的成为鱼肉。
她要成为刀俎,然后静静等待着手刃敌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