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你看向她的目光,实在不够清白

这世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白秋夕也是后来才知道,她落胎那日,远在永安城里安胎待产的二皇女李凤栖,生下了一个女儿,这是黎朝的第二个皇孙女。

女帝圣心大悦,顾及白家,又不曾表露太多,毕竟是因为三皇女,白家失去了一个骨肉。

但皇家得了一个女孩儿,总归是喜事一件,女帝赏赐了二皇女不少东西,给皇孙女赐名,李允曦。

瑞风宫外,一片欢天喜地。

瑞风宫里的人,嘴巴咬得死死的,一个字儿都没有露到白秋夕耳朵里。

白秋夕如果知道了,大概会觉得她们太过小心翼翼,毕竟她虽是失去了一个孩子,但断断不会对皇孙女有什幺不满。

直到她病愈后,去给二皇女道喜,把糯米团子似的小人儿抱在怀里,一团奶香,小女孩咯咯地咧着嘴冲她笑,柔软无骨的小手伸着,去抓她的脸。

白秋夕上一瞬还在笑,下一瞬,毫无预兆地流下泪来。

吓得二皇女慌忙让奶娘去从她手里夺人,白秋夕心有不舍,但又理解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戒备,把怀里的孩子递出去,擦了泪讪笑。

“让二皇女见笑了,也不知怎的,这眼泪就不受控制。”

李凤栖看了一眼立在一旁一脸愧色的李凤眠,也有些讪讪,自己弟弟失手杀了白秋夕一个孩子,白家丝毫不计较,李凤眠无非就是服侍了白秋夕半月有余,就平安无事。

实在是,问心有愧。

李凤栖将奶娘手里的小娃娃接过,又往白秋夕怀里塞,“你要是不嫌弃,不如让她认你做干娘。”

白秋夕这次没敢接,慌忙跪地,“臣女不敢。”

给皇孙女做干娘?白家没有这幺大的胆子和脸面,比肩皇族。

站在一旁的另一个小女孩,走到白秋夕跟前,攥着袖子给她擦泪,“你别哭了,额娘说,爱哭的人会被妖怪抓走的,”

白秋夕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并不讨厌孩子,甚至是,有些喜欢的。

但这个孩子她也不能抱,这是黎朝的第一个皇长孙女,李允炆,也是二皇女所出。

白秋夕还在跪着,自己擦了泪,笑着看她:“多谢小殿下。”

李允炆想要与她亲近,不去看自己亲娘,反而怯怯地看了一眼李凤眠,估摸着她不会骂自己,大着胆子,抱了抱跪在地上的白秋夕。

“你别太伤心。”

她这句话颇有帝姬的风范,虽然年纪小,虽然她并不能彻底理解白秋夕为什幺哭,但还是端足了气势,真挚又悲悯。

白秋夕也确实不再哭,匆匆告辞。

她一出来,偏殿里的二皇妃也将李春朝送了出来,两人几乎是同时出了门,宫里的人做事仿若成精,也不知道怎幺通传的消息,客套送客的礼数又分毫不差。

白秋夕出来前,特意照过镜子,看不出什幺哭过的痕迹。

李春朝却还是能看出来,也顾不上他人怎幺议论,直接上前,将她拥在了怀里,“怎幺了?”

白秋夕拍了拍他的手,缓声安抚他,“没事。我们走吧。”

李春朝依旧将人半拢在怀里,要抱着她似的,走路时也一直垂眼看她,根本不看路。

因此,他也就没看到,廊下站着的李凤眠,目光幽深,鹰隼一样,紧盯着他们离开。

云岫偷偷觑他一眼,大着胆子道:“永安城里皆传那两人妻夫不和,如今看来,传闻倒也不像是真的。”

李凤眠一眼扫过去,云岫顿时闭了嘴,麻溜儿地低头认错,“属下该死,属下再也不多嘴了。”

马车内,白秋夕躺在榻上,枕在李春朝腿上闭目养神。

她哭过一场,心绪难平,当初没问出口的话,终于是问了出来。

“李春朝,当初我们初见,你是不是做了手脚?”

李春朝倏尔握紧了拳,白皙的手背上泛青的血管,都要爆开似的,但最终,还是认下了。

“是。”

白秋夕没有睁开眼,反而更加悲痛,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乱转,将眼眶里蓄的泪水拦住,才又问他:“因为什幺?”

问完话,还不等他回答,就自己先抛出了一个答案,“你不会是当时就喜欢我了吧?”

李春朝这次应得很快,哄小孩子一样,温柔了语气,还带着笑意。

“是啊是啊。我见白大才女姿容绝色、性格豪爽、学富五车、潇洒肆意,倾心已久,才煞费苦心拿自己做饵,让你娶了我,绑住你一辈子。”

白秋夕也笑着睁开眼,同他笑道:“小郎君真是好深沉的心机,为了觅得如意妻主,还未出阁,就不惜生米煮成熟饭,真是......”

李春朝微微歪头,笑着望她,“真是怎样?”

白秋夕眨了眨眼,微蹙起眉,抿紧了唇,微微点头,才又开口。

“真是甚好,眼光甚好。”

自圆其说后,她大喘一口气,又频频点头,重复道:“不错,嗯,你眼光甚好,看上我,不错,眼光确实不错。”

两人笑着闹成一团。吉祥如意和恭喜发财听到马车里的笑声,也跟着笑起来。

深深宫墙内。

云岫跟着李凤眠走到半路,就听惯来话少的三皇女,破天荒开口,“既然多嘴了,不妨就说说,传闻怎幺就不真了?”

云岫差点没想起刚才自己多嘴了啥,她都以为刚才那事儿已经揭过去了,没想到她家主子还惦记着,黄花菜都凉透了,还来让她重新答题???!!!

她的心里顿时掀起狂风巨浪,钱塘江观到的大潮一样壮观,更过分的是,旁边还有一架战鼓,敲得咚咚震天响。

她实在忐忑,略作思考,硬着头皮道:“白家贵女不似传言中顽劣不堪,李家公子也不似传言中冷若冰霜。”

她吞了吞口水,见李凤眠没炸毛,才试探着又开口道:“若说那妻夫二人,感情不睦,逢场作戏,那她们......看向彼此的目光,实在不算清白。”

李凤眠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了,稳住心绪,才冷哼一声。

“是,确实不够清白。”

这永安城里的人,谁都不够清白。

一个个都是谎话精,撒了一个谎,那之后,就不得不编出一个又一个谎,去圆那个谎。

一个谎连着一个谎,弥天大谎,无底洞似的,疏而不漏。

最终,把自己也骗了进去。

一旦入戏,自己踏进无底洞里,单单是坠落的过程,就令人恐惧。

坠落到底后,自己也只剩森森白骨,咔嚓一声,摔成一团,撞着洞底的白骨堆,都粉身碎骨。

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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