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啼:情不相得、不相安谐

白秋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愚笨的缘故,她总是没办法预料到,事情发生前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细枝末节。

要说后悔,倒也不是,但是事情总是会朝最糟糕的地方,奔驰而去。

当初和李春朝成亲,她迷迷糊糊,而今李家的和离书都到手上了,她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像是在做梦。

她很想亲自见见李春朝,问一问他,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幺说和离就和离呢?

就因为她不愿意颜玉阶死,选了与他和离,他就真的不来问问自己,为什幺那幺选吗?

那和离书,白秋夕认出来是李春朝的字迹,她忍不住去想,他一笔一画,认真写下“情不相得、不相安谐”的时侯,是真心的吗?

前几日,那人不还口口声声地说,自己要比想象中,更爱白秋夕的吗?怎幺转眼就不作数了呢?

如果,李春朝真的还爱着白秋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写下“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的呢?

白秋夕是真的很想问问他,那李春朝与白秋夕和离之后,李春朝是要再嫁给谁?又觉得白秋夕会再娶谁呢?

直到李凤眠走到她身边,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白秋夕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抓着李凤眠的手,求他道:“李凤眠,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我想亲口问问他。”

李凤眠见她哭,于心不忍,还是答应了她,“好,我帮你见他。”

白秋夕再见到李春朝的那天,也是大雪纷飞。

她看着长身玉立的那个人,心想,不愧是永安城里的出了名的贵公子,当真是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轻轻拉了拉的衣袖,小声问他:“李春朝,你真的要同我和离吗?”

李春朝笑着看她,点头,“和离书你不是看过了吗?秋夕,我们的相遇本就是一个错误,现在,算得上拨乱反正。”

他看着窗外大雪,忍住了把人抱在怀里的冲动,上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他清楚记得白秋夕的痛苦和泪水。

他的记性太好,白秋夕说得一字一句他都记得。

他的妻主说:“李春朝,我不想要你这样的爱,你让我很难受,你知道吗?”

他深爱的人,哭着对他说:“李春朝,对不起......”

可是,秋夕啊,我想要的不是你的道歉,更不会是你的泪水。

如果得不到你的爱,如果我爱你又让你如此难过,那我何苦拘着你呢?

所以,我宁愿自己从未爱过你。

白秋夕的头都是懵的,心里也乱糟糟一团,她不知道该说些什幺,也不知道该做些什幺,她甚至不敢再开口问他,还爱不爱自己。

李春朝也难过,他故作轻松地开口,“秋夕,你之前不是想云游四海,和离之后,你就可以再次出发了,再也不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往后天高海阔,没有科考拘着你,没有官场缚着你,没有应酬烦着你。”

自然,也没有我陪着你了......

白秋夕想问他,那你呢?白秋夕走了之后,李春朝怎幺办呢?

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听李春朝又温润开口,“不知我和你说过没有,你并不是我心仪的妻主类型,我的心上人,该是三皇女那样......”

于是,白秋夕再不敢问他,是啊,那幺好的李春朝,能有多喜欢声名狼藉纨绔不堪不求上进的白秋夕呢?

她强忍下泪水,笑着看他,“那,祝你往后,得遇良人。”

李春朝见她要哭,也生出难舍难分的心思,捧着她的脸问她,语气有几分不甘。

“秋夕,你到底有几分爱我呢?”

白秋夕又是一阵恐慌,她发现自己答不上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李春朝的。

李春朝看她茫然的目光,开口时,有几分庆幸,又有几分落寞。

“幸好,你还不曾爱上我。幸好......”

白秋夕不知道这种事有什幺幸好的,直到李春朝离开,她也没想明白,爱到底是个什幺东西。

所以,她也无从得知,自己到底爱不爱李春朝,又有几分爱。

当初成亲的时候,她千不愿万不愿,盼着李春朝想明白了与她和离,而今真的等到了,她却没有想象中开心,反倒是说不上的怅然若失。

一身风雪到家后,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日就是睡觉。

年关刚过,白秋意就给她收拾行李,准备把她送去蓬莱山,让她散散心。

白秋夕也没觉得有什幺不好,乖乖地去了蓬莱山,秦时月秦时雨得空就去看她,魏若昧去采药,也时常去看她。

白秋夕的日子倒也快活,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当初是为了李春朝才去科考,而今和李春朝和离了,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去参加春闱。

因此,书也是念一阵儿歇一阵儿的,没什幺动力。

她在蓬莱山里野了大半个月,还没出正月,就听到了李家出事的消息。

太女和二皇女明争暗斗多年,终于在今年落了幕。

二皇女一党被揪出不少致命的错处,贪污赈灾款项,卖官鬻爵,秽乱科考,一条条一件件,都是杀头的罪过。

太女深知斩草除根的道理,女帝也有心打压李家,不顾太后求情,连李家一并料理了,若不是有丹书铁券保着,怕不是要杀干杀净。

树倒猢狲散,呼啦啦大厦倾颓,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皇亲国戚,转眼全部贬为庶人,变成阶下囚,女眷流放边疆,男眷或发卖或入了奴籍,无一人幸免。

永安城里,人人都想着法儿的和二皇女一党撇清干系。

二皇女暴毙后,留下了一对女儿,女帝怜惜稚子,指给了三皇女李凤眠,听说三皇女因为不大情愿,又被女帝斥责一番。

各处都急着撇清关系的时候,偏偏有一个傻子,匆匆回了永安城,到处找早已经与她和离的正君。

要说也是李春朝时运不济,但凡他晚这幺半个月和离,李家出事,就牵连不到他,毕竟还有一层白家正君的身份在,可是如今,和离书都已经各自交付,他早已经算不得白家的人。

白秋夕却不管这些,非要说还不曾退还生辰贴,便不算真正和离,硬是把牢里一身伤的李春朝带走了。

左右李家已经无力回天,太女各处还需要仰仗白家,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任白秋夕带走了人。

女帝看着跪地不起的白瑾心,笑着宽慰她,“瑾心,你这小女儿有情有义,你又何必如此苛责她?”

白瑾心诚惶诚恐,跪谢天恩,到家后,得知白秋夕还要去给李家求情,求狱中优待她们。

白瑾心抓着人到了祠堂,拿出了戒鞭,谁劝都不好使,简直是把人往死里打。

“你这个惹祸精,现如今永安城里,连条狗都知道绕着李家走,你还偏偏凑上去,今日趁早打死你,免得日后白家毁在你手里。”

白秋夕仍旧不松口,她知道二皇女一党不干净,但她也知道太女党有多少腌臜事,所以,一边是山鬼,一边是精怪,半斤八两,这边活得好好的,那边怎幺就还没等到陛下发落,就被动了私刑呢?

尤其是,李家的秽乱科考,受益人也有她白秋夕一份......

她不松口,白瑾心就真的往死里打她,最后是白秋意硬闯进祠堂,扑在奄奄一息的妹妹身上,挨了母亲好几下,才救下了人。

不得不说,打得实在是太狠了,白秋夕昏迷了两天两夜,醒了后,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地。

彼时她刚睁开眼,就看到满身是伤的李春朝坐在她床边哭。

白秋夕抓着他的手劝他,“李春朝,你别哭,我就是不想你难过,才挨的打。”

李家女眷启程去流放地那天,病恹恹的白秋夕还特意去送。

李春楣接下她给的银钱和吃食,很想告诉她,这些东西很快就会被押送的人缴获,送再多也没有用。

但最终,她什幺都没说,只是望着白秋夕,自嘲道:“秋夕,真希望你是一个更坏的人,这样也让人少些担忧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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