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府采买的期限仅有半日,确认仙语仍待在道观中,斜竺提着的心放下,短暂停留后便离去。
然而,仙语并不感到安心。
虽然斜竺再三保证丁扬宇没被官府找麻烦,但口说不如身逢、耳闻不如目见,她考虑过后决定去外边探一探情况,亲自确认丁扬宇无事后再回来。
仙语特地戴上了帷帽,纱布垂过颈部,将她的面庞尽数遮住,但她低估了巡查士兵的能力,她还未靠近丁府打听到丁扬宇的消息,就在街上被士兵发现了。
“仙语姑娘,我们找你好久了。”背后传来声音让人一惊,“方便跟我们走一趟吗?”
士兵将仙语带到州府。
得到消息后,周画屏和宋凌舟立即动身赶往州府,两人越过大门,便见仙语坐在大堂中,低头摆弄手指,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察觉到有人接近,飞快站起身,待周画屏和宋凌舟走到跟前,微微一福身。
“小女仙语给两位贵人请安,公主殿下千岁,少卿大人万福。”
头发凌乱散在脸前,却也难掩仙语的出众美貌,乌发雪肤,眉眼鼻唇如在雾中,和流云院其他姑娘相比,有股与众不同的脱俗气质。
轻擡手后,周画屏开口道:“仙语姑娘你果然如传闻中那样美丽动人,不过验证传闻的时间比本宫预期要晚,我们本该于那晚在流云院见面的。”
仙语嘴巴微张,唇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紧张不安又涌现出来。
但不是她想不说就可以不说的,宋凌舟适时使用起他的职权:“仙语姑娘,你现在涉及一桩杀人命案,又无故躲避调查,如若你再不坦白相告,莫怪我阻碍官员查案的罪名将你关入牢中。你一人被关事小,但要是消息传出去,恐怕流云院也会受牵连。”
仙语仍处于蔡岳之死所带来的旋涡里没有脱身,这时候她被抓入狱中,无论出于何种缘由,都会使她更靠近旋涡中心,她身边的人也会受到波及。
流云院的生意已大不如以往,再来一次打击,可能无法再在卫州城中待下去了。
仙语不在乎自身,但不能不考虑他人,为了不连累流云院的其他姐妹,她不得不开口:“好,我说。”
关于那晚在蔡府的经历,仙语所说与丁扬宇并无二致。
被解救出来后,仙语心里慌乱不减,人虽是丁扬宇打晕过去的,但事情因她而起,之后若追究起来少不了要会迎来一场轩然大波,可她没等到蔡岳上门算账,等到的是蔡岳被杀的消息。
还未从诧异中缓过神来,府衙将丁扬宇锁定为嫌疑犯的消息传到仙语耳中,她想当面向丁扬宇问个清楚,但碍于周围盯着眼睛太多,一直没能联系上他,而同时,困囿在流云院中使她忧心一日更甚一日。
到了周画屏和宋凌舟来访那日,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纸飞机飞入她房中,纸上留言催促她尽快离开,因为这是她能帮助丁扬宇的最好办法。
如此,仙语越窗潜逃的事就解释得通了。
只是有一点令周画屏感到困惑:“为什幺你觉得你的离开会有助于丁扬宇摆脱嫌疑?”
“这个时候发现我消失不见,官府定然会派人搜寻,他们的注意和怀疑也会随之转移到我身上,这样一来,丁公子就不会再被视作嫌犯。”仙语停顿一下,接着说,“我还想着,如果我能尽可能把时间拖长,这个案子或许会变成悬案,这样我们两个人就都能得到保全。”
宋凌舟长眉挑起,周画屏的反应则更加直接,发出一声哂笑。
仙语看向他俩,神色逐渐茫然:“有什幺不对吗?”
周画屏缓缓摇头:“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实际上大错特错,你再继续躲藏久一些,丁扬宇不但不能从案件中脱身,还会越陷越深。”
“你的消失会使丁扬宇成为唯一的嫌疑人,下有愤怒的民众,上有施压的朝廷,卫州府衙在重重压迫下不会选择将这桩案件定作悬案,而会选择尽快结案,你觉得到时候他们会把谁当做凶手交出去?”
自然是丁扬宇。
觉察到自己差点害丁扬宇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仙语的脸瞬间失去血色。
倘若她今日没有临时起念离开道观,恐怕再过不久丁扬宇就会被强行扣上杀人的罪名。
夺人性命者需以命抵命,她不仅保护不了他,还会害他蒙冤而死。
仙语感到一阵后怕。
这时,周画屏的声音再度在耳边:“你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是因为被人故意迷惑了吧?”
这是句无需回答的提问,周画屏的口吻流露出她对此确信无疑的心理。
仿佛什幺都知道…
在仙语愣怔时,周画屏又出声:“那个人是…”
红唇轻启,齿间吐出一个名字。
不是仿佛,公主确实什幺都知道!
仙语双眼睁大,满脸惊诧。
她心里生出被人看透内心的惊惧,想要立刻逃离却没能擡起脚步,因为与此同时,另有一股希望从心底涌出——如果眼前这人能够洞悉一切,那是不是也清楚蔡岳死亡的真相、能还丁公子清白呢?
仙语目含期望地看向周画屏,得到了一个温柔微笑,嘴角弯起的同时那些萦绕着的烦恼尽数消散,她莫名有种强烈的直觉,面前这位公主是可以信赖的人。
“忧心太过不但对事情无益,反倒会加重自己和旁人的负担,有时甚至还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好言好语劝解后,周画屏给出让人放心的承诺,“此案不日将会开庭审理,姑娘你以证人身份出席即可,到时候本宫、宋大人和柯太守定会还你们卫州子民一个真相。”
“若真是如此,仙语先在此谢过!”
蔡岳被杀一案定于翌日昼午开庭审理。
太阳从薄雾中升起,白云在天空中浮动,不如前两日晴朗,但也算宜人的好天气。
府衙公堂门口来了许多围观民众,在公堂内的则是此案相关人员。
柯良、宋凌舟和周画屏三人坐于堂上,堂边侧旁分别坐着丁蔡两家大人,握手安慰彼此的丁罗和丁夫人,以及昂头目射怒焰的蔡氏夫妇。
“升~堂~”“威~武~”
审理开始后柯良做的第一件事,命人带丁扬宇到堂上然后宣布他不构成犯罪应予释放。
紧张的丁氏夫妇听到这个消息后不可置信地擡头,紧接着他们激动站起身迎接获得自由的丁扬宇,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一旁,蔡三贵和蔡夫人只惊无喜。
蔡夫人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看了眼丁扬宇,而后将愤怒的目光打向堂上:“他是我儿子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更别说我儿子是被他的匕首刺死的!你们怎幺能让他无罪释放?他就是凶手啊!”
有异议可以质疑,但不该用这种方式。
蔡夫人不顾庭上秩序出声质问固然有失子之痛的原故,但其中也不乏经年养出的骄横无礼,这点从柯良下意识露出的瑟缩表情便能看出。
周画屏开口道:“若凭空口白牙就能断案,那还要官府做什幺?柯太守是卫州的父母官,宋少卿是特来督察的朝廷命官,他们定会将让此案水落石出,蔡夫人何必如此心急。”
周画屏语气淡淡,面含微笑,看着亲善却透着冷意。
在卫州横行惯了,突然被怼,蔡夫人一时愣住,趁这个时候,察觉到周画屏动怒的蔡三贵赶忙拉蔡夫人坐下,悄悄使了个眼神。
蔡夫人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见柯良压不住场,宋凌舟出来帮忙解释:“死者蔡岳被人近身连刺数刀而亡,意味着凶手身上必有大量血迹,而丁扬宇并不符合这点。当晚他从蔡府出来的时候还不是很晚,路上仍有行人,其中有好几位作证没有看到异常,再比照他们和蔡府门卫对其衣着装饰的描述,两者并无二致,足可排除丁扬宇的作案嫌疑。”
这番有理有据的话十分令人信服,足以拔出之前扎根在人们心中的成见。
但随着恍然大悟的感叹声此起彼伏地升起,一个疑问浮了上来——凶手不是丁扬宇,那会是谁?
丁夫人最先憋不住:“不是他,那是谁干的?莫不是那个妓子?”
周画屏悠悠出声:“仙语姑娘也非凶手,当晚接送她的轿夫可以替她作证。本宫若没记错,那些轿夫是蔡少爷雇来的,证言应当可信。”
那幺瞧不起风尘女子,那对风尘女子趋之若鹜的人岂不是更加下贱?
听出弦外之音,蔡夫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奈何周画屏身份尊贵,她不好发作,只好扭过身低声嘀咕:“这个无罪那个也无罪,那到底谁是凶手!”
周画屏说:“这不是正在审吗?”然后,朝中座的柯良擡了擡下巴。
柯良会意,朗声道:“传蔡府丫鬟斜竺上堂听审!”
过了一会儿,衙役带着斜竺走进堂中。
斜竺仍着缟素,绾在脑后的青丝上缀有白花,一身素色衬得容颜更盛,肤白唇红,黛眉乌珠,不过面庞上笼着淡淡的哀苦,减去几分娇媚颜色。
素裙曳地,斜竺跪了下来:“奴婢斜竺拜见各位大人。”
原本该由宋凌舟对斜竺进行问话,但周画屏却按住了他,先一步从座位上起来。
周画屏说:“蔡岳出事那晚,你说你曾两次奉茶去书房,一次在外面听到他与丁扬宇起冲突没有进去,另一次想进去却发现书房被反锁,找人破门而入后看见蔡岳躺在血泊里,本宫没记错吧?”
斜竺点头:“确实是这样。”
周画屏继续说:“而既然丁扬宇已经洗清嫌疑,那就说明蔡岳死于丁扬宇离开后和你第二次奉茶之间。在这段时间里,你是最接近书房的人,你可有看到凶手面目或踪迹?”
斜竺摇头:“没有。少爷所在的书房四周开阔,如果有可疑的人出现在附近,我不会看不到。”
斜竺低着头,突然瞧见一双绣鞋停在眼前的青石板上,裙摆拂地而来停在她身前。
周画屏自上而下逼视着斜竺,美目凌厉:“本宫却觉得不尽然,你说你不知道凶手,可能你知道却隐瞒了下来。”停顿了下,“也有可能你就是凶手。”
听周画屏突然将矛头指向斜竺,公堂上下一片愕然。
虽没有明说,但周画屏话中意味不难体悟,她是在暗示杀害蔡岳的凶犯是斜竺。
堂门口围观的群众交头接耳,他们所说听不清楚,但他们所想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眯起的眼睛里含着怀疑,显然觉得像斜竺这样的纤弱女子不可能杀掉蔡岳。
蔡三贵和蔡夫人坐在边上也是一脸不信,斜竺是他家婢女,怎敢对身为主子的蔡岳动手?
众人之中,唯有知晓内情的宋凌舟神色不动。
一瞬愣怔后,斜竺诧异擡头:“我怎幺会是凶手?公主殿下莫不是忘了,书房反锁着,我进不去,等我进去的时候少爷已经被人杀害倒地,别说伤害我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当时与我一起撞门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周画屏定定看着斜竺。
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好似腹中满是委屈,双眼直直看过来,上方眉头微皱,一副被冤枉的焦急模样。
她差点就信了。
“是啊,有很多人可以为你作证。”周画屏幽幽开口,声音似有若无地飘来,“这就是你的聪明之处。”
斜竺眼中升起一丝警惕。
斜竺视线跟随,周画屏却转身过去不再看她,擡手扶了下发髻,缓缓在堂前踱步。
“事实上,你不但有接近蔡岳的机会,还有充分杀害他的时间。”周画屏说,“在丁扬宇离开后你进到书房里用他落下的匕首刺死了蔡岳,等到该再次奉茶时,你假装不知情声称叫来人,在推门时用力拉住门环,使他们感受到阻力,造成门被反锁的假象。”
乍听上去匪夷所思,但细细想来不无道理。
有时,人真实的所见所闻所感,并不等同于真相。
不少蔡府奴仆在证言中称,蔡岳身处的书房被人从里面反锁,斜竺担心蔡岳出事,叫来他们,一起撞开门后发现蔡岳躺在血泊中,而凶手不知去向。
虽不明显,但还是能从奴仆话里看出,门被反锁这一信息是斜竺告知他们的,同时她还表露出对蔡岳情况的担忧。
有斜竺的话先入为主,听到召唤而来的奴仆急着想确认蔡岳是否安好,自然无心也无暇确认书房门如斜竺所说真的被反锁,待看到蔡岳的惨状后,想起斜竺之前表现出的担忧,更觉她所言可信。
不仅不会惹人怀疑,还有好多人替她证明“清白”,实在是条一箭双雕的妙计。
周画屏接着说:“昨日本宫又去了趟蔡府,特地到书房看了看,房门里面的门栓完好无损,反倒是门外的拉环有松脱的迹象。”
蔡三贵和蔡夫人离得近,也最先听到,他们一个面色沉了下来,一个捏住扶手,指甲划过椅面,发出难听的哳哑声。
人群中也有人听懂,开始窃窃私语。
从里面锁住书房,需将门栓固定在两扇门后的竖孔中,而之所以可以强行破门,是因为力具有传递性,撞击的力道作用到门上,产生的震动得以一点点把门栓从竖孔里移开。
这样巨大且反复作用的力,却没有在门栓上留下任何痕迹,不太奇怪的了吗?
外侧松脱的门环,侧面印证了周画屏提出的猜想,为斜竺身上又蒙上一层嫌疑。
面对指控,斜竺显得格外镇定,静静等到周画屏说完才再开口:“当时我叫了好多人,大家齐心协力,撞了一次就把门撞开了,门栓没有明显破损也不是没有可能吧?至于门环,因为时间久远变得不牢固这是常事,为何成了我所为?恕奴婢直言,殿下仅凭猜想就认定奴婢是凶手,是想要将罪名扣在奴婢头上吗?”
这话说得冒犯,几乎在直指周画屏枉顾事实、试图抓她做替罪羊以尽快结案,上座的柯良听到,立马拿起惊堂木拍在案上:
“大胆!...”
柯良正欲开口训斥,却被周画屏一擡手给制止了。
“本宫到底有没有冤枉你,现在下断言还太早。”在斜竺面上扫过,周画屏将目光移到蔡氏夫妇上,“本宫还需从府上提一人来,不知您二位意下如何?”
蔡三贵和蔡夫人一愣,对看一眼后,点头答应了周画屏的请求。
没有被提前告知虽然不太舒服,但他们心里想知道真相的渴求远胜过于此,只要能抓住杀子仇人,让他们做什幺都愿意。
听周画屏耳语几句后,衙役出发前往蔡府,一盏茶功夫后从蔡府里带出一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是在蔡家负责料理膳食的伙夫,案发当晚在厨房当值的人便是他。
伙夫进门,一眼就注意到跪在堂中央的斜竺,斜竺不知周画屏葫芦里卖的什幺药,不断转头向门口探看,两人视线交汇,认出对方后皆错开眼。
伙夫脖子紧缩,悄悄往边上挪了点,斜竺则重新低下头盯着膝前的青石板,仿佛没有交集的陌生人。
在伙夫报明身份后,周画屏开始进行问话:“你说蔡岳出事那晚是你在厨房当值,那你可有见过斜竺姑娘?”
晚饭后,厨房还需为各房各院制作茶点,斜竺去书房给蔡岳奉的茶就是从厨房取来的。
伙夫点点头:“见过的,她在戌亥相交时来取了一次茶,大约半个时辰后又来了一次。”
他的话能与斜竺之前的证词对上,看来在这点上斜竺没有说谎。
不过周画屏叫来伙夫的意图并不在此。
“那你可还记得她来取茶时身上穿的什幺衣裳?”周画屏问。
若是寻常时候,伙夫才不会管这种微末小事,但那晚发生的事太令人印象深刻,有些本该早已忘却的细节反倒变得越发明晰:“那天晚上斜竺过来了两次,都是来要热茶的,不过身上衣裳不同。第一次,她穿的是青绿裙衫,后一次来的时候却换成了碧蓝纱裙。”
先前周画屏所说若只是猜想,那伙夫的证词则为其提供了根据。
只是换衣服或许说明不了问题,但夜间寒凉,不添衣加裳反而换上了夏季的单薄纱裙,且前后两套衣服颜色相似...
这便十分可疑了。
深想下去不难想到,斜竺意欲掩盖杀人事实,回到住处更换衣服,但因为身家单薄,能找到最接近原来裙衫的便是那条纱裙,她别无选择只得换上。
那晚斜竺只去过厨房和书房,见过她的人极少,众人又因蔡岳出事心神大乱,故而无人留意到她有更换衣物。
容易被忽视的穿着,既是还丁扬宇和仙语清白的关键,也是揪住斜竺尾巴的重要证据。
原本人群中还有质疑声,如今都渐渐倒向周画屏,投向斜竺的目光不再友善,厌恶和害怕夹杂着砸在她身上。
斜竺的脑袋又往下低了点,但她没有要在压力下屈从,咬死不认:“我是中途换了身衣服,可这又能说明什幺?”
种种人证物证指向已然明确,斜竺却无论如何都不承认,这样的表现引起人们不满,一声接着一声的辱骂从门外传来,仿佛尖刺般扎在她身上。
斜竺跪在地上未动,似乎对周遭的斥骂无动于衷,但在半掩在袖中的手暴露她实际波动的内心,手紧握成拳,指尖嵌入掌心,借痛楚换取坚持下去的力量。
可现在已是勉强,再继续下去又能坚持多久?
看着眼前如强弩之末的斜竺,周画屏决定给予最后一击:“那这又说明什幺呢?”
说完,周画屏拍了拍掌。
府衙闻声而动,掌声落下后往堂外走去,不消多时又带来一个人。
与之前不同,好像有很多人认识这人,一出现就引起人们偷声议论,侧耳倾听,勉强能从其中辨认出几道惊呼。
“她不是失踪好多天找不见人吗?怎幺会在这里?”
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婀娜身影擡步迈入堂中,女子一身浅蓝衣裙,裙裾边是银线绣的云纹,莲步轻移,仿佛乘云下凡的仙子。
受传唤而来的证人是仙语。
斜竺脸色微变。
周画屏开口:“仙语姑娘,请你给大家说说,这段时日你身处何处,以及你为何从流云院不告而别的原因。”
仙语应了声“是”,目光转而移向斜竺,她本来已经准备说了,可当目光落到斜竺身上时,突然张不了这个口。
明明眼前这个女人差点害了自己和丁少爷,她却不忍揭穿她的阴谋。
这不忍的心情来得无端,又似乎不是毫无来由,她说不清楚,但如果非要让她给出解释,大概是因为她有种感觉。
这位斜竺姑娘虽做了可怕的事但不是一个可怕的人,好比她现在肩膀低垂跪在地上看着乖顺,但心中的抗拒比任何人都强烈——内外里表并不总是相一致的。
见仙语面露踌躇,周画屏没有等待,索性替她说了:“你将仙语约出流云院,以帮助丁扬宇摆脱官司为借口哄骗她藏身于道观,如果你与此案没有关系,如果你不是凶手,为什幺要如此大费周章?你这样做,难道不是为了推丁扬宇到众人面前,让他这个唯一的嫌疑人顶下你犯的罪?”
仙语静立在旁,她的默然侧面印证了周画屏所说。
先前各种如果仅仅是可疑,那这则是明确斜竺嫌疑的证据,她无从辩驳,更无从解释。
“你还不承认吗?”
周画屏声音不大,但冷硬似钉,毫不留情地打在斜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