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声天,响彻邑都大街小巷,前来、一位带着官帽的男子将那手中木槌扔在一旁,礼貌的朝那乌压压的众人作揖:“羔裘豹视,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
“鄙人礼部小司薛昭,奉圣上之命前来为华硕公主择婿。”
“今日各位好汉皆为公主殿下而来,想必万事俱备、各有所长,请诸位洗耳恭听,擂台边有香炉一盏,每二位公子自成一对,每场比武只有一柱香的时间,败者当退出竞争,胜者应如约娶亲。”
“公主,请。”
薛昭连忙退到李璇滢的左侧,给其让了道。
“开始吧。”
女子侧卧在摇椅上,乌发如漆,肌肤如玉,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妖,艳而不俗。
“比武招亲——开始——”
随着薛昭的一声令下,锣鼓声再次响起,此时已是有几名男郎站在了擂台上。
“襄阳王府莫逸凡。”
“大理寺卿白佘。”
两人迅速进入状态,那底下看得津津有味的众人倒是看了个精彩,坐在阁楼另一侧的崔文澜挎着脸,用挥毫在那张名单上用赤红划掉输了比武的参赛者。
不知为何,看着上面的名讳被一个一个划去,让崔文澜那热锅上的蚂蚁竟有些消停了少许。
但当那眼神落在了最后一个人名时,他整张脸抹上了一层冰霜,思绪再次被吊了起来,凌乱不堪。
言律。
毫无疑问,言小将军师从开国名将邓不惑,那身上的功夫百步穿杨、炉火纯青,即使今日场上有十余人打他一个,百招之内,也不敢言是否能胜出。
若是今日让他拔了头筹...
崔文澜的脸色青了起来,额上一条筋明显凸出,温文尔雅惯了的脸庞燃起的火焰才极为可怖。
他缓缓看向擂台,此时已是无人敢上台与言小将军一决高下,多数人倾慕公主的美貌,却更在乎自己的名声。
眼看炉台前的那一柱香即将燃完,若是再无人站出来与言律比武,此次招亲便要板上钉钉了。
摇椅上的李璇滢看着这幅场景,百无聊赖的在指腹间扰动着青丝,泛着水的眼睛仿佛在说话,乳白狐皮随意披在肩上,小声念叨着:“没意思...”
就在那香燃到最后一寸时,灰飞烟灭之间,她瞥见阁楼上的男子丢掉手里的名单,拿起桌边的长剑,悄然飞至擂台上立足。
崔文澜一身青紫色的襟袍,凛冽桀骜的眼眸在秋风掠过时起伏荡漾,在一众武夫中格格不入,打眼一看便知是温其如玉的文人公子。
李璇滢瞪着双杏眼坐起身来,指着台下的男子问道身边的薛昭:“怎幺还有他?”
“回公主...这...名单上也没有崔侍卫的名讳啊...”
这人到底要干什幺?以他的三脚猫功夫,如何打得过言律?
“江南崔氏崔文澜,容鄙人毛遂自荐,以拙功对峙与言小将军,让诸位看官见笑了。”
那声音到带着几分傲骨,漆黑如墨的眸子直勾勾的攥住对面的人儿,眼底的好胜心显而易见。
言律还未弄清楚这是怎幺一回事儿,前几日在江南还在栖云阁用膳的崔公子怎也来了这场比武招亲?
可话还没问出口,那边的男子已是小步向前,纵跃如飞,几个起落,剑头便指向了言律。
言律身经百战,这点难度不过是浮光掠影,双足像侧旁闪过,左脚掌猛力一踏,身姿轻盈的飞起,将手中的长鞭甩在了他的身上。
“你我不是对手,我言律虽是个武将,但绝不欺软怕硬,崔公子请回吧。”
少年将长鞭收回,转过头。
刚刚第一回合便落了败的崔文澜强忍疼痛站在原地,身上早已多出了几道红痕,但若是叫他认输,绝无可能。
“言小将军是看不起一介文人?对鄙人而言,武将皆头脑简单,若是没了军师,可谓一盘散沙。”
“你...”
言律听不得别人折辱习武之人,而这般激将法正合了他本就年轻气盛的雄心。
他抡动右臂,手里的长鞭宛若梨花散雪,鞭鞭致命,出手又快又狠,叫人逃脱不得。
李璇滢在阁楼上看着那平日里提笔描丹青的男子此刻却拿着长剑在擂台上拼力厮杀,眼睁睁看到鞭风凌厉的打在他的胸前,将那整个人打倒在了地上。
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些沉重的情绪,哪怕再恨他伤了她,也看不得这个风骨文人屈膝于此。
他明明与她一样,皆是不惧生死也会留有一腔硬气的身上的人。
男子将手里的剑扎在台上,左手颤巍巍的捂住胸口,下颚线紧紧的蹦起,嘴角流出了些瘆人的鲜血。
“崔文澜,你赢不了我。”
言律走上前去,话下那种隐隐的不满和责问之意呼之欲出。
“一柱香时间还未到,原来...言小将军竟这般退缩了?当真是授不得邓老亲传弟子的名号...”
他吐了一口血,孱弱的身子佝偻着站起身,全身上下的疼痛另崔文澜从额头间冒出一层层细汗,左手紧紧的握着拳头,说什幺也不肯认输。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此时的少年郎不过十七八九的年纪,正是受不得那般折辱的年纪,两眼如寒风凛冽,跳起身来,将那鞭子再次落在男子的肩头。
“愣着干什幺!快下去把他拉下来啊!”
李璇滢踢了一脚薛昭,心里慕然一紧,再这样下去,他是不想活了吗?!
可当薛昭刚跑下个楼,就听着锣鼓声响起,再看那盏香炉里的一柱香,最后一丝烟灰消散在空气中,彻底燃灭了。
“香灭!”
可武夫也不知该说什幺,这无人认输,也无人被打下擂台,到底谁赢了这场招亲?
“公主殿下...这...”
“算...算谁赢了?”
女子看着那跪倒在擂台上的崔文澜,情绪犹如从高处跌落谷底,一下一下地切割在心上。
明明她已是放下一切从头再来,他为何又要重蹈覆辙做这些让人理不清头绪的事情?
“赢什幺赢!”
“回宫!”
李璇滢声音微微颤抖,仿佛风中的破碎羽毛,随时在风里消散而去。
而跪在地上的男子断断续续的喘息着,身上的疼痛已是麻木了他的痛觉神经,嘴角难以遏制的涌出一股股猩红的血沫,顺着下颚线淌落,将衣襟染的一片血红。
他死死的盯着那柱香燃灭后,阴鹜的眼神中却多了几分笑意,便安心的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