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三)

普狄克管家最近收到来自厨娘凯蒂的告状——后厨有很多食物被人偷走了,每天都有蛋糕牛奶或薄饼面包消失在案桌上。

她确定厨房进了贼,只是没有佣人承认。

普狄克只好先安抚她,要他说,这事不一定是城堡佣人干的。如果他们需要面包牛奶,大可直接向凯蒂开口,一旦动了歪心思,不仅会受到责罚还会丢掉工作。没人愿意失去这份好差事。

他系紧领结,整理仪容,朝大厅走去。

佩格夫人正在等大儿子伊莱恩回家,他先是向夫人问好,随后和其他仆从站在一起静候。

一刻钟后,城堡古朴典雅的大门准时被人从外推开,在正厅铺展平直的乳白色天鹅绒地毯上,一抹高挑挺拔的影子悄然出现。

佩格夫人随即轻呼一声,“噢,那一定是伊莱恩。”她挺直上身,昂起脖子从高脚椅上站起来,朝门口张望。

一双驼色麂皮短靴随着它的主人不急不慢地踏入门厅,往上是笔直的斜纹西装裤,澄黄色猫眼石袖扣,波纹绸领带,以及一张稍显疲倦的面庞。

仆人接过他的外套搭在臂间,伊莱恩取下帽子递给身侧另一位男仆,佩格夫人这才发现他的头发又长长了。

他的面容无疑是优雅美丽的,高鼻深目,湖蓝瞳孔,一头漂亮的浅金长发垂在腰际。比起弟弟更精致的样貌,伊莱恩多了分女性气质的柔美,他平和的蓝色眼睛如睡莲般静谧。

他先和佩格夫人拥抱,短暂的寒暄后,伊莱恩褪下白手套,从描金瓷碟上端过茶杯递到唇边。

“你的弟弟……”佩格夫人突然开口道,她微微顿了顿,像是无奈地叹了声气,“我已经在早上说了你今天会回家,他现在大概正在书房。”

她有点担心塞缪尔。

“他最近有些神出鬼没,连男仆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佩格夫人和他讲起关于小少爷的异样。

“看来塞缪尔有了自己的秘密。”伊莱恩淡雅的脸上露出微笑,“或许是青春期的缘故。”

他温和的声音让佩格夫人暂时安心了些,她开始向他诉说这段时间里的琐事烦恼,一直抱怨到塞缪尔出现。

“伊莱恩?”

小少爷盯着沙发上多出来的金发脑袋,脚步犹豫了一瞬,试探性地走进了点。

果然是他。塞缪尔不情不愿地向哥哥问好。

佩格夫人适时停住话茬,“亲爱的,”她充满宠溺的眼神落在小儿子身上,“你刚从书房下来吗?”

她看见他夹在胳膊里的课本封面,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早和你父亲说过,他真是担心过头显得有些没必要……”

“没有我的监管,你照样可以做得很好。”

公爵夫人的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些,大概是因为他年龄更小的缘故,她总是对小儿子格外纵容。

塞缪尔干巴巴地应了几声,他能感受到另一束视线正在打量着课本——那里面夹杂着几张温妮写字的草纸,他不确定她的字迹有没有暴露出来。

“抱歉母亲,我、我还有些事。”小少爷硬着头皮为自己开脱道,“我要去趟卧室,一会儿再过来。”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飞快瞄了眼伊莱恩的表情——他看起来很平静,没有任何不对劲的神色,然后迅速逃离大厅,回到房间关上门。

“总之,你这段时间不要随便乱跑。”

塞缪尔懒洋洋地拖长调子,“如果被我哥哥发现,他会立刻把你赶出庄园——”

他故意停顿了下,扬起一个恶劣的笑,“用扔的方式。”

温妮有点不太相信。

真……的吗?

她低下头在纸条上写。小少爷啪得一下又抽走羽毛笔,他这次连纸也一并拿走了,“还有——现在不准写字。”

他想起白天在伊莱恩面前提心吊胆的模样,浑身寒毛立即竖了起来,迅速将这些东西收进臂弯。

看来小少爷很怕他的哥哥。

温妮将下巴撑在手臂上,擡起眼瞧塞缪尔的脸,他看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

“你那是什幺表情?”小少爷警觉地皱紧眉毛,充满不悦地问。他不喜欢她的眼神。

“不准那样看我。”他凶巴巴地命令温妮,语调尖得刻意,仿佛她做了什幺令他心虚的事一样。

他欲盖弥彰的样子让温妮眨了眨眼,她识相地扭过头,盯着窗外成片的山毛榉。

或许伊莱恩真的会把人扔出庄园。

进行晚餐时,普狄克管家和佩格夫人说起了这件事。他已经在仆人之间调查过,确定不是城堡里的人做的。

他的声音很小,塞缪尔坐在斜对角听不太清,不过他并不在乎那边的窃窃私语。

他整场晚宴都在正襟危坐,竭力装作什幺都没发生的模样,一直撑到最后的甜品环节。

女佣们端上一碟浇好的枫糖松饼,这是今晚的甜点。塞缪尔趁其他人不注意将它从餐桌上拿了下来,然后悄悄离开城堡,打算当作温妮的晚饭。

她很喜欢甜点,不过小少爷嫌太麻烦,只有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才愿意带一些。

等他到木屋时,温妮刚刚洗完澡,头发半湿漉地披在身后。她换上了一件新的淡蓝睡裙,脸蛋在蒸气的氤氲下红扑扑的,嘴唇粉嫩柔软。

给我的?

她用湿润的黑眸对塞缪尔问道。

“你到底要不要——”小少爷毫不客气地皱了皱眉毛,柔卷金发随着昂头的动作微微翘着。他看起来有点不耐烦,但依旧漂亮得不可思议。

温妮没想到小少爷现在会来找她,她还以为白天那次对视让塞缪尔更讨厌自己了。

小少爷瞥了眼温妮,像是印证他只是来送食物,当她拿到手后就立即转过身往城堡走去。

只是甜点罢了,这不算什幺难事,塞缪尔心底掩饰般反驳道。他只是……只是不喜欢她的那副表情。

那种像是认定了他害怕伊莱恩的样子。小少爷来不及细想这股莫名情绪的来源,林区内突然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影。

他似乎在这里等了很久,当看见塞缪尔出现后,伊莱恩若有所思地望向木屋,湖蓝瞳孔像一汪平静深潭,“你养了个性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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