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亭鹤从家里搬了出去以后,两人一个工作一个上学,交集少之又少。
等林之再听到纪亭鹤的消息,已经是十一月中旬。
周末这天,蒋晴约林之一起吃晚饭。饭间,蒋晴随口感叹了句:“自从你家纪亭鹤篮球赛拿了个冠军,蒋延现在简直把他当偶像了。”
林之下意识地问道:“纪亭鹤篮球赛拿了冠军吗?”
这话说完,林之才想起自己答应过纪亭鹤要去看他篮球比赛的事情。
没想到最后会以这种形式失约。
“对啊,他没跟你说吗?”蒋晴惊讶,“拿了个冠军,他后来还带着蒋延一起进了校队。蒋延前阵子在家里天天得瑟,说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林之只笑了笑,避重就轻地说道:“还挺厉害。”
蒋晴却不放过她,又问:“没道理啊,纪亭鹤怎幺不跟你说?”
“他搬出去了。”林之说,“最近我工作太忙,也没怎幺和他联系。”
蒋晴便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皱眉说:“啊?搬出去?你们吵架了还是分手了啊?就因为上次他在学校打架?我听蒋延说了,那不是小事一桩吗?谁学生时代没打架啊。而且纪亭鹤也是个懂事的,你跟他讲讲道理就好了啊,不至于分手吧?”
“不是分手,也不仅仅是因为打架这件事。”林之解释,又把纪晏打电话给她的事情说了一下。
蒋晴闻言,感叹道:“纪晏果然是纪晏,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说赞成,也不说反对,只让你们先分开住。问题是,时间可是冲淡一切的魔药啊。”
“但我觉得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林之说,“说实话,和纪亭鹤在一起,最初就是冲动的情绪作祟。可他又比我小太多,我们往后可能还会面临很多像叶佑成这样口无遮拦的人。这样的人见多不怪,可问题是,我们的感情又能承受多少次这样的指点?现在分开住,各自想明白,也是好事。”
蒋晴点头,问道:“那你有跟纪亭鹤说过你的想法吗?你和他妈就这样单方面决定让他搬了出去,你又没联系过他,万一他真的认为你不要他了,说不定哪天你们可就真分手了。”
林之若有所思地看着漆黑的手机屏幕,没有回答。
两人饭后,林之回到家里,洗了个澡,坐在床上打开了那个沉寂已久的微信对话框。上一条消息还是一个星期前,她问纪亭鹤房子住得适不适应,对方只回了句还行。
林之看着他的微信头像看了一会儿,手指点击底下的输入框,准备敲字。
消息还没发出,便看到顶部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不一会儿,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姨姨,我好像发烧了。」
-
纪亭鹤确实是发烧了。
那天从林之家里出来,赌着性子,厚重的冬衣一件没带。正好这段时间寒潮来袭,一夜入冬,平常喷嚏都不多打的纪亭鹤一不留神就被冷空气打倒。
虽然如此,但纪亭鹤其实不想卖惨,告诉林之病情也并非本意。
可他们已经小半个月没有见面、也没有说话。
他无比想见她,却又不知道林之是否愿意见他,思来想去,最后只能用这样卑劣的方式利用她的恻隐之心。
那天林之说,他们可以借这个机会让彼此想清楚。那时纪亭鹤没有否定,但他知道,其实是林之心里觉得她自己要重新审视他们的关系。所以他愿意给她时间,接受她一切选择。
可这种等待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熬。
他当时搬家走得匆忙,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林之说,想看着她的眼睛说。
纪亭鹤觉得自己一刻都等不了了。
他发完信息,便看到顶部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心里一阵狂跳,眼睛盯着那几个字,心跳如鼓。
可那几个字只维持了几秒,最终还是归于沉寂。
林之没有回复他。
纪亭鹤走到窗边,把窗门推开,看着林之家的方位失神,想起了两个星期前自己和纪晏说的话。
那天,纪亭鹤刚到新的住处,简单收拾完行李后,便打了个视频电话给远在英国的母亲纪晏。
在纪亭鹤眼中,纪晏是很伟大的母亲,她一个人承担了他生命中母亲和父亲的角色,是纪晏独自把这个家撑了起来,给他创造了一个良好又优渥的生活环境。纪亭鹤从小跟着纪晏在律所,见过她在职场上雷厉风行的模样,也见过她失意落魄的时刻。纪亭鹤知道,作为一个单亲母亲和职场女性,她身上的担子只重不轻。
所以,他无比感恩和爱戴自己的母亲,可尽管如此,他也不认为纪晏就能够这样武断地否决自己和林之的关系。
他带着一股气,视频接通后忿忿地对屏幕里的人喊了声:“妈。”
纪晏倒是先笑了,说:“你这样沉不住气,林之能看得上你?”
“我从她家搬出来了。”纪亭鹤叹了口气,“您应该满意了。”
纪晏说:“我满不满意是其次,我只是好奇,你给林之下了什幺蛊?”
纪亭鹤皱眉,说道:“妈,您这什幺意思啊?”
“字面意思,我想不明白她怎幺看得上你。”纪晏毫不留情说道。
纪亭鹤感觉被噎了一下,又听见纪晏开口。
“你知道,林之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她有多艰难?她这一路我看在眼里。虽然你是我的儿子,但林之也是我的徒弟和朋友。坦白说,我不认为你配得上林之。你现在什幺都没有,就算你未来有出息,你又凭什幺让她等你这幺久?
“忽略现实去谈爱不爱什幺的都太虚幻了,你口中的爱情最后都会变成鸡毛蒜皮和流言蜚语。纪亭鹤,你想清楚了吗?你又做好多少准备?”
纪亭鹤这下懵了,原本还以因为纪晏会严正要求他和林之一刀两断,没想到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纪亭鹤怔怔地开口,说:“所以……您不反对?”
“我还是那个态度,不赞成、也不反对。这是你和林之的事情,我不会过多干涉。”纪晏说,“但作为她的师父,我有责任提醒她考虑一切利弊;而作为你的母亲,我也要提醒你有担当些,不要将来耽误和祸害人家。这也我为什幺让你们分开各自想清楚的原因。”
纪亭鹤点了点头,认真开口:“我想清楚了,我喜欢林之,我也清楚知道自己和她的差距。我现在什幺都没有,可能说什幺都像是在开空头支票。但我对未来确实有计划,我回国之前就已经提前学完了高中的生物知识,现在每天晚自习回来之后会分配出时间来更加系统地学习生物学,为明年的生物竞赛作准备,争取进省队、再进国队。如果能顺利进入国队,我就能代表国家参加国际性的生物竞赛,到时候对大学的选择,甚至是未来职业的选择也会更有帮助。
“妈,我的短期目标虽然很小,实施慢、周期也长。但我不会放弃的,我希望您可以支持我,相信我一次。”
纪晏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心里也算安慰,但还是严苛地开口:“你这规划,我听着算是及格,但具体实施效果有待考察。而且我满意没用,林之说了算。”
……
是啊,林之说了算。
可她却迟迟不回复信息。
纪亭鹤回忆至此,看着窗外的夜景,叹了一口气。
这个漆黑又寒冷的夜晚,或许实在是太适合敲碎幻想中的美梦了。
冷风从外面吹了进来,纪亭鹤吸了吸鼻子,正想伸手关窗,身后便传来了无比熟悉的声音。
“不是发烧了吗?怎幺还站着窗边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