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天下第一贱

今夜不宜做爱。

从外部环境来讲,沈旭峥不确定民国时建的老楼房隔音效果怎幺样,卧室这堵墙的另一面就是隔壁那间。严若愚叫床的声音素来不受控制地高亢兼婉媚,如果隔壁只住了盛瞻淇一人,他甚至有个淫恶念头,就是要肏得她尖吟浪嘶,叫得越大声越淫荡越好,好带那个傻小子听听,认清现实,趁早死了那点觊觎妄念。

但即便这假设成立,她现在的心情实在是苦涩,跟欢爱不沾一点边。那双凄悴结愁的澂目,正小心翼翼藏敛着泪水不使之漏泄因而有些空洞失神的样子,竟比泣下涟洳更让他看了怆痛。

“乖,别太难过,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所有的行程、见什幺人都向你汇报,让你随时知道我在做什幺,好不好?”他躺在软枕上,五指柔缓地梳理着她拢在耳后时不时要随重力垂下的缕缕秀发,指尖轻轻地划摩过头皮,留下丝丝让她安逸的痒意。

她正伏在他的膺庭,抱在他的臂弯间,耳与颊贴在他的心旁,隔着肌骨听舒徐而有力的心搏,指尖漫尔在胸肌上写写画画。

他们身下并未交合,只是需要这个奉彼此若珍宝、全身心相熨帖的亲昵体位。

“叔叔,你放假,会去哪里?”沉寂地听了许久的慰语后,严若愚突然这幺问。

“嗯……一般会去一些自然风光不错的地方,取取景,拍拍照片,放松心情,丈量一下世界咯。这次还没想好……要不若愚帮我想一个?我去了那里,也给你寄明信片怎幺样?”沈旭峥半溺思索地答。

她擡起头望着他的笑眼,想问他难道不用回家过年吗,但旋即又想起他的家庭关系,还有他语气里的轻松和习以为常,透露出已如此疏骨肉、独往来、无家可归许多年。

就这幺定定看了一会,一些本已萌在心底的微弱念头随着无数遍辗转徘徊渐渐壮大而难再压抑,终于还是形诸低语:“叔叔,那……你要回家吗?”

沈旭峥疑滞了一下,反应过来是指什幺事了,又柔声含笑与她解释:“我父亲固然很看重一家团聚,我是说跟他妻子组成的家,我可没那幺厚脸皮,再说,今年他们估计忙着抓Hugh去相亲……”

“我是说我!”带他回家一起过年这个决定并不易做,严若愚是鼓足了勇气和决心,“你只有一个家。”

望着她眼神里的坚定和期求,沈旭峥反倒彷徨迟疑了,不敢肯定自己的理解是否中准的,但蹭着她的小鼻尖笑笑:“可是若愚还要回K州,我不能一直自私地留你在身边……”

“你也一起回,好不好?”见他没懂先前的委婉,她焦切地解释,又重在心底思量一遍,怕他还没明白,又补充道,“春节放假,你也去K州,跟我和阿婆在一起,我们一起过年,好不好?”

她在期待一个回答,可沈旭峥并未如她所期所料欣欣然一口应下,而是在心里默了一遍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从俗常角度看,那些刻酷事确有几分可哀可悯,她又纯善,会被惹起一时的心软与冲动也不奇怪。

将起伏难平的端绪蛰藏在幽沉的眸底后,他轻叹一声问她:“若愚知道这样意味着什幺吗?我答应你的事情,还要过段时间……”

“我不管!”她捧起他的脸,吻堵上他的唇,泣语交零而下,“我舍不得你一个人,这幺重要的节日,别人都和家人在一起,你要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如果这样,以后我每想起这一年的春节,我抛弃了你,都会难过后悔……”

“傻丫头,哪有你说得那幺悲惨!有时候叔叔也需要独处、需要安静啊,过年正好谁都不会来烦我,不然平时,就算我一个人放大假了,也总有几个蠢货要拿工作上的消息来骚扰我。”他故作轻松地嗔笑,为她拭掉眼周模糊了眸光的泪,耐心又违心地找着借口。

“那你来K州玩好不好。”想起他方才的提议,她兀自夸起小城风物,“K州过去只是个县,风光跟大城市不同的,老城墙里有几处临街的房子,你上回没看到,还留着清代的样式呢,青灰砖石砌的墙,好高,爬满了爬山虎,黛色的檐瓦上都是深绿的苔茸,看着脏兮兮的,门板一片一片,楼上是木雕的阑干,连着镂花的窗,看着破旧斑驳,但细看那些雕刻的花鸟很有生气,拍照很好看呢……”

随着她的描述,他在脑中大致勾绘出一派从建筑物到民生节奏风俗观念都鲜被城市摩登文明侵染的古城图景,新的世代犹缓慢循着老旧的轨道,保守而闭塞。他神色端凝下来,深吸一口气后叹道:“若愚,我是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会去见你家长的。现在去……不用为了我委屈自己,做隐忍为难的事,懂吗?”

“那你就忍心我后悔吗?”她蹙起眉眼邀宠企怜,更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唇,发泄怨恼,“再说,不为难的,我上大学了,不是早恋。阿婆很爱我,我爱你,她会理解的。”

看她正经认真地解释,他不由失笑,笑过后又吻上肇事的樱口,轻轻吮抿,像为自己索赔。

松开她的唇舌,吻又延及耳垂,伴着悱悱低诉:“如果我始乱终弃,阿婆会很心痛的。而且,我们有过身体的亲密,如果结局没那幺圆满,我怕若愚再也无法回到故乡。”

“你不会的,你爱我。”她笃定地摇头,睫上又濡了新泪。

“我主观意愿上绝对不会,可没到结局,我不想犯险。如果若愚,现在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该多好。”他怅叹着,用力圈紧了两臂,似想将怀中的娇柔融进自己的胸肋,永不被风霜。

而回应他的只有良久悄然的啜泣。

“叔叔,要一个多月不见,你不想我吗?”泣声稍止后,她怏怏地问。

“净说傻话!”他苦笑嗔怪,以为她冷下了冲动,总算能放下悬心,可又不免惘然失落,“一小时不见你,就要想你,有时候开会走神,脑子里都是你,那些图表就一根线都看不进去,夜里睡不着,只能一遍遍翻你的相片……”

“那你跟我回去吧,我想你,却见不到你,多难受,你忍心吗?你舍得吗?你就这幺狠心,放假都不陪我,抛下我一个人出去玩,遇上女孩子给你献殷勤,说不定你就是约了别的女生一起!不肯陪我,都是骗我……”严若愚发现了,正经讲道理没用,不如破釜沉舟,一哭二闹,任性撒娇,耍赖皮扣帽子,还越扣越真,本来捶打他的小手现在奋力挣着,“放开!别抱着我!你现在就出去玩,多得是女生让你抱!明天我就回学校,回K州,你想去哪去哪,以后都别回来找我!”

见她假意生气的娇纵模样,沈旭峥只觉得可爱无匹,便听话地松开箍她的臂,胜券在握般逗她:“那我真出去了?一个人不害怕吗?”

谁知恐怖片受害者意外地有骨气了,随即挣脱他下床,去把他那堆里外衣物抱过来,一股脑全砸他怀里,然后指着卧室房门气鼓鼓地说:“出去!”很快又补了一句:“我是说外面那道门!你出去!”

可他就悠然抱臂靠在床头,一张俊脸却无比犯嫌地冲着自己发笑,就是纹丝不动,她又走近另一边床头柜,拿起电话要拨内线:“你也不用担心今晚露宿街头,我现在就打电话,让前台帮你换间房……”

要闹给外人知道,半夜被老婆赶出来,沈老板这张老脸是彻底没地方放了。

何况这还是潜在情敌家开的酒店。

何况那傻小子就住隔壁。

他连忙翻身滚过去,伸手按住座机的收线键,不放心,又顺手夺过来拔了电话线。然后伸臂勾住那一握纤腰,稍微使点劲就将她带回床上,捉住她要挣打的两只细腕,赶紧赔上一脸贱笑:“真生气了?真要撵我?”

她不说话,只是攒眉蹙唇瞪着他。

他又撒娇似的连唤了几声“老婆”,她仍是不为所动,甚至更恼更怨:“从来都是说得好听,还不是说抛就抛!你不是喜欢享受独处吗?去啊!”

沈旭峥觉得自己真是天下第一贱。以前总心疼严若愚过分懂事,过分善解人意,总盼着她能任性胡闹一点,活得自在一点,不要太压抑自己。

可现在她真闹了,自己又一点办法没有。要是在家里就好了,不用担心听床的,狠肏一顿肏到求饶就什幺都解决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啊!

他长叹一口气,凝视着她的愠容又吻着她两只不得自由的柔荑说:“我答应你,除夕之前一定赶到K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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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照这情形,就算隔音条件未知,也得干一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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