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去华叶面试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一个能听到蝉鸣的中午,苏眠收到了来自华叶集团的第二轮面试通知,当时她正准备打算放下手机小憩一会儿,消息弹出来的时候还把她吓了一跳。
知道这一轮希望渺茫,苏眠这次谁也没有告诉,到了面试那天也是早早就出了门,为了消浮肿,她又绕路去买了一杯冰美式路上喝。
依旧是华叶集团的三楼,苏眠在人堆里一眼看见了陈默,陈默也看见她了,微笑着朝这边走来:“哈喽,我未来的同事苏小姐,好久不见,吃早餐了没?”
“在路上吃过了,”苏眠自动忽略了他的跑火车的部分,反问了回去,“你呢?”
“我起迟了,都没有来得及吃,”陈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只能等面试结束以后再吃了。”
虽然苏眠也没有比他好到哪儿去,但至少还喝了一杯咖啡,她提醒他:“面试结束估计都中午了。”
“就是说啊,”陈默赞同地眨了眨眼睛,“那到时我们一起去吃午饭?”
苏眠在视线要对上之前先移开了眼睛,没有看他:“再说吧。”
“对了,”陈默想起了什幺,在她身旁小声耳语道,“我听面试出来的人说这轮的面试官都是华叶的高层,其中还有一位是太子爷,分公司的负责人之一,从京都过来的,听说有几分姿色,你进去之后千万别光顾着看了。”
听出了他话中的调侃,苏眠斜眼瞪了回去:“主次我还是能分清的。”
终于轮到了苏眠的顺序,她面对着几个面试官正襟危坐,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主桌上摆放的名牌。
叶舟瑾。
和她的名字一点都不像。
苏眠当即做出了决定,站起来向在场的所有面试官道了歉,主动放弃了这次的面试,连带着推掉了陈默的再次邀约,她一个人离开了华叶集团。
夏天的天气本就炎热,但是钢筋水泥筑成的丛林里听不见蝉鸣,苏眠胃如刀绞,坐在公交站台发烫的座椅上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像是浸泡在汗水里,又湿又粘,腻得很。
这时,包里的手机突然开始振动,苏眠不敢大动,小心翼翼地挪动手臂伸进去拿,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那一串数字,她接起,将手机放在了耳旁。
“什幺事?”苏眠忍着身体的疼痛,声音冷漠地响起。
“方便见一面吗?”那头的人也冷得好像没又有什幺感情。
苏眠没忍住,讥讽地笑出了声,胃部也跟着被刺激了一下,疼得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这次又准备给我塞多少钱呢,叶大少爷?”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他的语气简直和他身上的木香如出一辙,一样的淡。
苏眠听完,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时间,地点。”
等缓过了胃最翻腾难受的那一阵,苏眠终于坐上了回家的公交。在路上有好几次近乎晕厥,她都咬着牙挺了过来。
苏眠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让清水冲刷这浑身的黏腻,企图将在脑中失控的无数想象一并顺带,通通洗个干净。
林香君的午餐一般不回来吃,就近在公司的食堂里解决,家里中午只有苏眠和庄鸣。
庄鸣今天做了自己最拿手的红烧肉,一个劲地招呼苏眠吃:“你现在太瘦了,必须得多吃一点,不然身体素质下降了容易生病。”
苏眠盛情难却,拿起筷子去夹肉,庄鸣一眼便发现她的不对劲:“眠眠,你的手怎幺在抖?”
“今早上去面试,那家公司的面试氛围太严肃了,我到现在还紧张着呢,”苏眠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把夹的那块红烧肉放进嘴里,溢出赞扬的嗯声,“爸做的红烧肉就是好吃,外面那些根本就没法比。”
“好吃就多吃,不够的话爸再去做……至于工作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庄鸣安慰她,“慢慢来,总能找到的。”
“我知道的,”苏眠含了含筷子,开口说,“还有……爸,我有同学来海城了,今晚约我出去吃饭,今晚就不用做我的饭了。”
庄鸣好像来了兴致:“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女的,”苏眠哪能听不出他的话中之意,“我现在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但如果真有情况的话,我也不会瞒着你的。”
吃完午饭,苏眠洗好碗筷回到房间,关了门直接爬在床上,用自己的身体把那只等身的兔子玩偶压在了身下,整张脸埋进了它柔软的肚皮里。
她的手还在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就连午觉也睡不安稳,连做了好几个梦,醒来后又全都不记得了,没什幺深刻的印象。
万幸的是现在手抖的现象有所缓解,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
其实苏眠的衣柜里并不是只有T恤和牛仔裤,也装着很多花花绿绿的裙子,都是她单纯为了取悦自己买的,摆着好看,穿不穿是另外一回事。
穿职业装束手束脚的,苏眠不喜欢,她从柜里挑出了一条粉色系的碎花连衣裙,换上以后对着梳妆台的镜子转了一圈。
苏眠本就生得白皙,粉色更是衬得她唇红齿白,裙子的版型也很好,让她的身材显得更加凹凸有致。
她还算满意地弯了弯唇,擡手往后将发丝拢起。
苏眠的头发遗传了母亲苏善,黑且密,发量也不少,夏天炎热,她更喜欢把它们全部扎起来,还能露出本身漂亮优越的肩颈。
这样的打扮比起平时的衬衫和牛仔裤要引人瞩目得多,苏眠在去赴约的路上被人要了五次电话号码,最后一次是在约定的西餐厅附近。
苏眠平静地打量着男人,接过了他递来的名片,扫了一眼,在便签纸上写了一串数字,她看到了他的眸中的波涛暗涌,将纸张放在唇瓣上摁压了一下。
苏眠和负责带路的工作人员一同乘坐电梯直上顶楼,过廊十分安静,地面铺有软毯,走在上面连脚步声也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一条路走至尽头,工作人员替苏眠打开了包间的门,里面的灯光不算特别明亮,却好像有温度似的,让苏眠不禁联想到了冬天的白雪。
苏眠将在颤抖的手指紧紧地捏在一块,她迈步走了进去,身后那扇门也被重新合上起来。
即使产生动静,坐在位置上的男人也没有往这边投来一眼,好看的桃花眼正盯着手机屏幕,面无表情,也不知在看些什幺。
她看着他锋利精致的五官在灯光的作用下光暗分明,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敲着,当年戴在食指上那枚很素的戒指也变了位置,变成了中指指节上银色的圆环。
没有温度的房间里坐着没有温度的人,一切都太冷了,冷得苏眠不愿也不敢主动靠近。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苏眠先开了口,“你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叶舟瑾将手机放在了一旁:“坐。”
苏眠这才走了过去,在他对面的位置落坐,姿态还算从容:“说吧。”
叶舟瑾看着她:“这幺着急走?”
苏眠弯起了眼睛,和他相视着:“你不会觉得我能和你在这儿坐一晚上吧?”
话音一出,空气骤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叶舟瑾没有收回视线,从眼底也读不出什幺情绪:“太晚回家会不安全。”
就连这样一句普通的关切,从叶舟瑾嘴里说出来却好像变了味道,听在耳里多了几分虚伪:“这好像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
叶舟瑾微微仰头喝了一口红酒,喉结随之动了一下:“这家店的牛排很有名。”
“我没胃口,”苏眠的双手放在桌下,死死抓在裙摆上,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我以为你不会是这幺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叶舟瑾垂下了眼帘,一边嘴角微勾了勾:“下周三是爷爷的七十六岁寿辰。”
“所以呢?”苏眠反问。
叶舟瑾说:“他患了阿尔兹海默病,身体也大不如以前,连医生也估摸不好他还能活多久。”
苏眠听着,心里是毫无感觉的:“几年前我就说过了,我姓苏,不姓叶,”但她转念又有了新的思量,“但我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去,前提是你得先有足够的诚意收买我,这才是正确顺序。”
叶舟瑾擡了眼:“你说。”
苏眠进而问道:“什幺都可以?”
“当然可以,只是我能力有限,”叶舟瑾让她继续说下去,“只能答应自己能办得到的事情。”
“你的交友圈里一定有很多适龄的优质富二代吧?帮我挑一个,”苏眠边说,不忘观察他的神色变化,“怎幺说我也算是你妹妹,那幺为了妹妹后半生的幸福,我想你应该不会吝啬手头的优质资源的吧?”
“好。”叶舟瑾答应的还算干脆,“我答应你。”
其实没想过他会答应,苏眠噎了噎已经到嘴边的话,又活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
“那幺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提出的条件,现在是不是该由我说了算?”这是苏眠第一次看他笑的模样,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笑意,“明天,希望能在京都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