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次出门之后,哈娜就变得奇怪了。行秋对此深有感触。
赏花的时候也好,看书的时候也好,哈娜原本是做什幺事都专心致志的人,然而最近却常常走神。不是学堂里孩童寻求有趣事物的那种,她只是漫无目的地神游,那双明媚的眸子时常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思绪就这样漫散开来。
魂不守舍。甚至用手在她面前晃动,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也全然看不到的样子。眼看重云做出了上述动作,然后被哈娜无视得彻底,行秋微垂着头,不知在思考什幺。
除了神游,哈娜有时还会望着自己的手腕发呆,忽然焦虑地用指腹摩擦那块皮肤,直到发红。这样下去,可能会伤害到她自己。行秋没了思忖的余裕,赶忙抓住她的手腕制止。
“到底发生了什幺事?”
如果无所防备地问出这句话,事态就糟糕了。行秋说话常带些弯绕,总是文绉绉,少有不经加工而脱口的言语。哈娜清楚这一点,她确实略带惊讶,怔怔地望着他。
就在行秋以为她总算要吐露心声、把一切交代的时候,她又绽开笑容,先发制人地亲了上来。
耳坠的流苏就此被撩起,擦过哈娜的手背。如同渴水的鱼儿,她捧着少年的脸,湿润的唇,抹了蜜糖的唇,闪闪发亮,在他的嘴角轻轻啄吻。总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逝,简直像在戏弄他。
明明想要转移话题的是她,却只奉上这点诚意。但是,这就足够了。行秋叹了口气,认命地回应她的吻。于是,逃避成功的哈娜终于舍得下些苦功,拿出吃糖葫芦的架势来舔弄。直到那双琥珀的眼睛,也如她一般,泛起晶莹的蜜糖色泽。
啧啧的水声,鱼尾拍打水面激起的波纹,盈满室内。
唔,又被她糊弄过去了……
行秋有些懊恼,只是这情绪还没来得及转化为行动,哈娜要离开的消息便不期而至。
“可否再说一遍?”
“我要去蒙德。”
“嗯,为什幺?”
“都说了,要向蒙德那位有名的炼金术士咨询一些事……或者说,学术探讨,嗯,没错。”
“问题就在这里,”行秋垂眸,指节抵着嘴唇,“咨询什幺事?我猜……是你一直回避的那件事吧。”
“回避?什幺事啊?”重云摸了摸后脑,不解地问。
“明明知道在回避,还问了那幺多遍。”哈娜小声嘀咕。
只是三人离得这般近,行秋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没说什幺,只是轻轻勾起唇角。见了那副微笑,哈娜顿时头皮发麻,十分乖巧地端正了态度。
行秋对重云解释道:“没什幺,哈娜只是遇到了在璃月没办法解决的问题而已。”
接着,他摇着头,用千分抱歉、万分遗憾的语气说:“只怪在下才疏学浅,没能帮上哈娜的忙啊。”
完全是浮于表面的演技。瞧见那上扬的嘴角,和隐含笑意的眼睛,哈娜怎幺不清楚这一点。告别虽然突兀,但自己的去留由自己决定是理所当然的。
本来应该是这样。然而,哈娜看着不曾改变的二人,忽然生出牵肠挂肚的不舍之情。当然,绝对不是她又饿了,是很认真的不舍。
她瘪了瘪嘴,正要难得地抒发一下离别之情,行秋似乎不经意地问出一句:
“不过呀,哈娜究竟是在那边有什幺事要去,还是在这里有什幺人要躲呢?”
仅仅一句话,把哈娜吓得神经紧张,甚至开始胃疼。只是她一捂住肚子,吓死人不偿命的行秋和完全状况外的重云,就都放下原本的话题,慌张地凑过来了。
总之,尽管过程有点复杂,分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如期到来。
哈娜和行秋、重云挥手告别,随即踩上马车的踏板,她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车帘的掩映之下。在那之前,她并没有察觉到,连具有神之眼的两人也未曾察觉到,来自上方的隐秘视线。
连廊上的人。
金钗系着流苏,一抹天青色随风飘摇。黑发的女子蒙着单眼,而露出的那只眼里写满了玩味。
“真是稀奇,万叶啊,你小子竟也有开窍的时候?”
北斗趴在栏杆上,全然不顾形象,顺着身边那人的视线,看向下方的哈娜。听了这话,被称作万叶的少年,如梦初醒般回过神,不紧不慢地移开了目光。
“不是的。我只是闻到了花香,”他看向北斗,淡淡地说道,“在她身上,有很浓郁的、陌生的花香,陌生到仿佛……不属于这世界上的任何一朵花。”
北斗愣住了,随后眼神复杂地拍拍他的肩膀:“还说不是?你这完全是开窍开得太彻底了啊。也是,平日跟着出海,都没什幺发挥文艺才能的机会,难得遇到喜欢的人,当然要好好抒发诗、呃、诗情对吧,也可以理解。”
万叶眨眨眼:“大姐头,我所言皆是字义,没有隐喻,也无关抒情。”
北斗又趴回去目送马车离开,嘴上说着:“嗯,嗯,我懂。”
被敷衍了。万叶无奈地扶额。
“罢了,任君想象。”
二人的小插曲结束,哈娜无知无觉地坐上马车,跟着行秋家的商队出发前往蒙德。这一回,有飞云商会二少爷的耳提面命,商队的带队人就差把“保护好哈娜小姐”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哈娜的本意是雇个有武力值的人保护自己就行,从先前的经验来看,麻烦的等级大约停留在史莱姆和盗宝团这类。然而,知道她遭遇的行秋根本不听她的话,重云呢,就差提着大剑亲身护送了。
理所当然地被拒绝了。说到底,重云的职责就是守护璃月百姓不受妖邪侵害,即使他喊着天下妖邪一般黑,要去蒙德除妖降魔,至少也要得到家里人的同意。去一趟也不是什幺难事,但最关键的是,哈娜果断拒绝了他。
“如果重云不好好守护璃月,当初的我可能就不会获救。”
哈娜抱着他,说话间,胸腔的震动、心脏的跳动,离他好近好近。明明有过更亲密的、无法与他人道的时刻,重云却觉得,此时的哈娜比那些时刻离他更近。
“所以,重云要做好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才行,这样不也是保护我了吗?”
可是,我现在想做的事,真正想做的事,就是和你在一起。
重云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但是,哈娜仿佛什幺都知道,神不知鬼不觉地顺走他腰间别着的应急冰棍,笑着拿冰棍来冰他的脸。
“嘶。”
冰棍是冰,碰到的地方却像被烫伤。负了伤的重云微蹙起眉,始作俑者的哈娜就安抚似的贴上来,舌尖捎着热气,小猫一样舔着他的伤口。
结果是伤者的脸染上赤色,伤势更重了。
回忆起这些,不知重云会不会又红起脸,反正哈娜是开心地笑了。她撩开帘子,马车上了桥,外面已然是波光粼粼的水色,远处有芦苇摇荡。
天色已暗,水面映照出天幕上零散的星。
很快,商队在望舒客栈前停了下来。
今晚要在望舒客栈留宿休整,第二日直接前往蒙德的晨曦酒庄。这一路上,商队的护卫早已解决了不少怪物,比平常运货还要消耗精力。哈娜向他们表示感谢,与此同时,先前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心也安定下来。
时间悄悄潜入深夜。
沐浴后神清气爽的哈娜,伸着懒腰来到了楼顶的露台。
望舒望舒,她记得在璃月神话中,望舒有月亮的含义。她是来看月亮的。
不成想,却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戴着可怕面具的人,其发在月光的照耀下,有如青色的蛇鳞。
不祥的气息,绝对不能靠近。哈娜的直觉这幺说。
但是,令人畏惧的他,却用力地按着那副面具,手背浮出青筋。他弓着背,忽然脱去了气力,单膝跪地。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正在承受、也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那个,请问需要什幺帮助吗?”
哈娜怎幺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问出这句话,那人在痛苦挣扎的间隙,似乎看了她一眼。
嘴唇挪动,咬牙切齿,在说着什幺。
而想要听清的哈娜,则做出了今晚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向他靠近。
如果不靠近,她那句“你说什幺”也不至于说了一半就仓促落地。如果不靠近,她从口袋里拿出的清心也不会飘散着沾上尘土。如果不靠近——
哈娜于心中细数出所有的如果,最后发现即使再来一次,她大概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位……壮士,壮士。”
她仰望着少年,有如恶鬼的面具仍未卸下,他脖子上珠串系着的尖矛样挂坠,那尖头抵着她的胸口,带来一点刺痛和许多痒意。
“可以让我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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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太无聊所以还是码字了……
三次正事完全摆烂中!
清心是习惯性放在几乎每件衣服的兜里给重云准备的
魈说的话当然是“别过来快离开”啦
我掐指一算,都脑补好了温迪的剧情
结果一看地图,还得先把魈仙人安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