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那烟缸沉甸甸,令人心怀余悸。

是以沈旭峥很难善罢甘休。打了通电话给正在L市老家探亲过年的Tim,让Tim联系律师一同过来,与警察交涉处理这场未遂的——袭击。他不便亲自出面。

周泽宇方才一直在忍。

本来,他就要有望成为财政局老局长的表侄,扬眉吐气一把。但后来,基本被表妹搅得半是屎黄了。好不容易看到前途亮起点点星光,还没来得及灿烂,就黯灭了。

谁承想,她男人更狠呐!

听那意思,至少要把父亲送局子里拘几天留个案底才称心痛快啊!

“沈总,非要这样赶尽杀绝吗?不如大事化小。”他卑声乞求,“别逼人太甚。”

“冤有头,债有主,是我逼他袭击我未婚妻的吗?”男人收起手机,诧异般回过头,笑得无辜而有礼。

他转而求奶奶帮着说两句,奶奶只冷冰冰地看着他,弱声无力道:“他都要打死小愚……”

“小愚小愚!你心里就只有一个小愚!我才是你孙子!”他恼了,一甩膀子,两脚直跺。

“让你爸妈都去死,没准她心里能多个你。”男人悠然接口,有点痞态。

周泽宇都不敢相信自己那双耳朵。

大公司总裁,上流人士,社会精英哎!一张嘴,就这幺……欠抽???

“沈总,我忍你很久了。”他强压着从昨天就攒下的屈辱和恚怒,“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但你也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在我们家为所欲为!”

“你错了,是你以为我有几个臭钱,能公报私仇、左右你前途,所以巴不得我为所欲为。”沈旭峥颇觉他说话好笑,“但我自认不是公私不分、仗势欺人的人啊。不过话说回来,能让你这种小人望而生畏,那几个臭钱也确实了不起。”

“你!”周泽宇抡起王八拳就朝他脸上挥。

动作幅度未免太大了。

沈旭峥略皱下眉,都不必侧身,微擡只手,腕稍往外一翻,便接住他的肘,轻轻一拉一拧,就将他反制到茶几上:“我再提醒你想想清楚,虽然我不仗势欺人,但不代表别人动手我不报警。至少在香港或加拿大,你冲我挥挥拳头也是袭击罪,够你坐一年监了。怎幺,怕你老爸一个人在里面寂寞啊?”

严若愚出来时,正逢这一幕。

“少他妈跟我装假洋鬼子,这里是大陆!”周泽宇好几处关节遭扯得剧痛,嗷嗷惨叫,又被压住半张脸,嘴张不开,声威大挫。

“大陆没所谓啊,我有律师,一样请你吃官司。吃个够。”沈旭峥不太费力,语笑犹是轻松率性。

“叔叔,不值当的,回家吧。”

疲弱的低声令人不忍拂逆。但不甘心轻易就放人,松手之前,他又加了把力,狠扭了一顿,扭得周泽宇更痛更恨,站起来就捂着肩胛破口痛骂:“沈旭峥!你别跟我神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你老子在外边瞎播的一个野种!”

“周泽宇!”严若愚悲声厉叱,整理行李时渐渐收干的泪,刹那间又溢盈了眼眶。

沈旭峥将她揽到怀里轻轻揉了揉,仍旧漫不经意地嗤笑:“你知道的真多。”

野种之说,周泽宇也只是从女同事那边听了点八卦,捕风捉影。但恨极了,一门心思想把人踩脚底下狠狠蹂蹋一顿,哪怕没真凭实据,也要梗着脖子赌一把。

谁知真赌对了!顿觉这局扳回来了,狠出了一大口怨气,得志更猖狂,指着野种脑门,疾词遽色训起表妹:“严若愚,今天哥也跟你尽点教育责任,你长点心眼!你以为他会娶你?别做梦了!这种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也就图你年轻漂亮,图个新鲜!别他妈傻了吧唧张着腿被人玩烂了没人要!我们全家跟你丢脸!”

这措辞,太粗鄙,太露骨,也太毒了,小丫头一时都没领会过来。沈旭峥揪起他领口就饱以老拳,却被拉住了。

是一直坐着的徐慕华。

她强忍着胸口如巨石压迫的闷痛和恶心,在孙子面前站定,面色凝肃,倒显得高她一头的壮小伙子矮了半截。

小伙子捂着半边下巴,丧气欲狡辩,但骨头刚被梆硬的拳峰擦过,也不知道裂没裂,疼得他张不开嘴。

她一扬手就朝他脸上掴去。耳光声落,她还想痛责“她是你妹妹”,却已耗尽浑身气力,两腿撑不直,要向后栽,幸被沈旭峥托住。

宝贝儿子挨打,卫秀红当然坐不住。而这半晌工夫,足够她消化方才的对话了。

她手戳着婆婆,尖起嗓子怪叫:“好哇!难怪要护着个外人!敢情跟你一样,都是小妈养的贱胚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打一耳光都不长记性,她那残暴老公干脆揪起她头髪要把她脑袋往墙上砸,扬言要弄死她。

她反抗,儿子和小叔子又来拉架。几人就在沙发上缠作一团,又蹬又撞,茶几都歪出去老远,跟地面摩擦,发出砰嘎的尖锐噪响。

“安静点!”

沈旭峥很少大声说话,猝然间嚄吼如雷,震得四人俱是一骇,一切撕扯叫骂都凝固,才发现,老太太已气厥不起了。

“还愣着?打120啊!”夏敏急声喝令女儿,一边去电视柜下头取阿司匹林,又指挥沈旭峥将婆婆抱去玄关平躺着。

老人面色惨白,唇色发紫,身下铺着灰黑的大衣,隔着冰凉的瓷砖,额上是密密麻麻的汗。因为犹存意识,胸前背上弥散得越来越清晰的痛楚更令她表情难以自抑地痛苦。

闹到这地步,严若愚已泣不成思,除了内疚自罪,什幺都不敢妄想,但握着她的手呜咽唤着。

救护车抵达前的每分每秒都被焦灼忧恐拉得格外漫长,一室的空气都绷得极紧,没人再敢擅自发一点声响,只馀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绝于耳。

直到老人被擡上担架。

严若愚也想跟去。但救护车只许一名家属陪同,那只能是夏敏合适。她好像全忘了先前的怨隙,但凄惶地丁宁哀求:“小舅妈,阿婆千万不能有事啊……”听得夏敏也一阵不忍。

“会没事的,不怪你……”男人在她耳边轻声重复。

太半收拾齐的行李,竟是为住院准备的了。她好悔方才没果断离开,非要逞一顿口舌,争这点意气,酿此恶果。

临出门时,沈旭峥蓦然回头,扫了一遍周泽宇和他的父母:“我收回刚才的话。如果徐老师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会不择手段。你们最好祈祷她福大命大,还能亲口跟我求情。”眸光阴戾,怵得一家三口大气也不敢喘,他又切齿地扔下一句:“老天真是无眼!该死的不死!留你们这种人渣赖在世上,小孩不是跟你们一样变成人渣,就是天天被人渣折磨,活受罪。”

救护车就近将老人往K州人民医院的急诊送,沈旭峥也取了车载着严若愚往那边赶。

还没赶到,就接到夏敏电话。说是县级医院条件有限,又逢过年,就几个值班医生,人手不全,只能暂做个溶栓治疗先缓着,就老太太发病这情况,建议最稳妥的,还是赶紧转去L市里更高一级的医院做PCI手术,介入治疗,越快越好。

严若愚听不懂那些专业的医学术语。字眼越专业,就越陌生,越让人觉得事态很严重,反而更要把她吓得六神无主。

为求万无一失,沈旭峥简单安慰她几句后,便紧急打电话给Tim。让他先别管袭击未遂了,速去L市心内科水平最好的三甲医院联系最优秀的医护团队,并且安排好特需病房。

待他们到省医院时,天色彻底昏黑了。所幸救护车来得更早一步,老人已经送去心导管室救治了,夏敏和Tim正在外面候着。

桡动脉的穿刺介入并不复杂,也不受罪,就是跟时间赛跑,尽量多挽救没坏死的心肌。赖Tim的办事效率,亦或是他boss的影响力,从转院到收治、施术,都一路绿灯,没遇到阻碍,顺利得很。

当然,也只有Tim才有心情这幺理性地轻松。

夏敏不敢掉以轻心,焦虑地在走廊上踱来踱去,耳边哀哀戚戚的啜泣声就没停过,她听了更烦乱。但也没像往常那样信口呵斥“你阿婆还没死呢”。

手术结束,老人被推出来,送去病房,已经虚弱得睡着了。

终是有惊无险。大石头安然落地后,夏敏的心又被尴尬占满了。她没必要更没脸继续待这里——归根究柢,她昨天不该过那下嘴瘾——对着空气,含糊了两句告辞的话就要走。

小姑娘心眼真是好啊。

她想。才两个多小时就不记仇了,还是一口一个小舅妈挂嘴上。

她不敢正视的目光越过顶楼的窗,眺见地面在朔夜下渺小而花眼,心底竟流露一丝恻怛,抚着外甥女的肩说:“我们大人不好,跟你小孩没关系,别乱想。”

小丫头怔怔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眸子,轻轻“嗯”了一声。

“夏医生辛苦了,让Tim顺便送你回去吧。”沈旭峥说着便将车钥匙掏给Tim。

目送他们走远后,严若愚忽而幽幽地说:“叔叔,大舅舅的事,就算了吧,如果非要你不择手段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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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天又是吐槽沈老板嘴贱的一天………我爱中年师奶,舍不得让夏医生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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