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故事总能打动那些还对爱情怀揣幻想的年轻女孩儿,毕竟,谁不向往为爱付出、为爱牺牲的浪漫悲情?
原身便是如此。她曾听过曲维舟的故事,天真地为他的母亲感到不值,甚至偷偷幻想自己也能像那位“伟大的母亲”一般,为曲维舟付出一切,只求他施舍一丝真心。可她未曾想过,曲维舟是一个能将一切都纳入算计的冷酷棋手——包括他母亲的名誉。
“你看,我母亲为了我牺牲,我为了她去讨我父亲妻子的欢心,你和你的父母也是如此。做人子女,生来便是还债的。”曲维舟的声音低缓,像是一种漫不经心的陈述,却透着令人寒意攀升的无情。
“还债?”星落怔怔地重复,仿佛咀嚼这两个字的滋味。沉默片刻后,她才问:“那您为什幺要收留我呢?”
曲维舟眼神微动,随即微微一笑,那笑容深不可测:“算是你父亲的托付吧。”
短短一句,模棱两可,却重如千钧。
星落张了张嘴,想追问,却终究没有勇气。知道得越多,她越发意识到自己的无力与孤独——这世间,没有人真正关心她。她像一片漂浮的落叶,随波逐流,注定无人问津。
这一夜,她不知道自己是什幺时候沉入睡梦的。醒来时,房间空荡荡的,曲维舟已经离去。床头放着一张他留下的字条,简短而冷淡:“好好休息,珍惜生命。”
星落轻轻读完,嘴角浮现一抹讥诮的笑意。
珍惜生命?从一个黑道起家的掌权人口中听到这样的劝诫,实在荒唐至极,仿佛一场黑色幽默。
杜宝颜来看她时,见她气色稍好,心疼地抚了抚她的面颊,语带劝慰:“曲先生说得没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总要活着,才会有希望。”
星落轻声笑了,像是冷风拂过枯枝:“留得青山在?只怕我这青山早已无柴可烧了。”
杜宝颜的脸色微变,却终究没有说什幺。
几日后,星落回到了家,伤口早已被修复,只在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像一道模糊的记忆,也像一场闹剧的尾声。那场尝试自杀的举动,就如一颗小石子投进湖中,激不起半点涟漪,迅速沉入水底,无声无息。
星落低垂着眉眼,手指轻抚过裙摆上的精致花纹,那是一件极其美丽的深蓝色晚礼服。礼服的设计简约却不失奢华,丝绒的材质在灯光下散发着微微的光泽,宛如夜空中的流霜。贴身剪裁将她纤细的腰肢勾勒得淋漓尽致,而裙摆则如流水般轻柔,随着她的步伐悄然摇曳,裙尾缀着几颗星光点点的细小水钻,低调中透着灵动。
礼服的领口略低,呈现出一抹柔和的弧线,既不过分暴露,又衬托出她锁骨的精致与脖颈的修长,胸前点缀了一片手工刺绣的深蓝蔷薇,与裙身浑然一体。
她耳边佩戴着一对翠绿色耳钉,点缀了几分清新的颜色,与深蓝相得益彰,仿佛新绿映衬幽夜,增添一抹灵动。妆容清浅,只是涂了淡淡的唇彩,唇色像是春日里初开的花,柔润而不张扬。
她站在镜前,眉目间透着几分怯意与纯真,眼波流转间又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妩媚,那种天生的楚楚动人无需刻意,只一眼,便让人觉得心颤。
杜宝颜上前整理着她的发丝,将一支细小的木簪插入她的发间,绾起三千青丝,复古和时尚融为一体,低声称赞:“你就是个衣架子,常服也罢,华服也罢,在你身上,总是比旁人多了几分韵味。”
星落勉强笑了笑,指尖仍然轻抚着裙摆,擡眼问道:“为什幺让我试这件衣服?”
“今天有个商会,”杜宝颜放缓了语气,柔声说道,“曲先生说要带你去参加。待会儿会有车来接你。”
“商会?”星落轻轻重复,眼里透出一丝紧张和不安。
“别怕,”杜宝颜伸手抚了抚她的肩膀,安抚道,“不会有人伤害你。曲先生说了,还不到时候,他只是带你去见见世面罢了。”
她安静地听着,没有抗拒的意思,因为知道自己本就没有抗拒的资格。杜宝颜捏捏她的指尖:“没事的,相信杜姨。”她点点头,很快跟着来接她的车离开了。
曲维舟缓缓走下车,正要整理思绪,忽然看到另一辆车上走下一位身穿晚礼服的年轻女孩。深蓝色的礼服在昏黄的街灯下,散发着如夜幕般的微光,她的身影纤细而优雅,像一抹从远古画卷中走出的剪影。
他微微一怔,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片刻,眼底掠过一抹惊艳。只是这短暂的失神,让曲维舟在下一瞬间便清醒过来。他意识到那是阮星落,她那纯净而脆弱的气质一如既往地令人无法忽视。
他眉心微微一动,仿佛对自己的这份情绪感到些许不快,随即面色如常地整理了西装,缓步向她走去。
星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手指不自觉地攥着礼服的裙摆,像是怕被风吹散的花瓣。曲维舟在她面前停下脚步,语调温和而带着疏离:“今天很漂亮。”他并不吝惜赞美和得体的寒暄,但永远保持距离,公事公办。
她低垂着眼帘,声音如微风拂过:“谢谢您,曲先生。”
他稍稍擡起手臂,示意她挽住,语气不疾不徐:“我带你进去,少说话,多微笑。不要拘束。”
他的声音低沉清冷,总让星落联想到一幅冬日里的画面——寂静的松林,皑皑的白雪,空气清新得如一支悠远的乐章,仿佛能洗净世间的一切尘嚣。然而那份清冽中却透着冰冷,无论多幺美好,都注定无法温暖她苍白的手指。
星落轻轻点头,挽住了曲维舟的手臂,随着他迈步走入会场。会场内灯火辉煌,人影攒动,各种笑声与交谈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繁华的画面。
星落被这阵势震得微微愣神,却很快敛去情绪,低眉顺目地扮演起“花瓶”的角色。 有人向曲维舟寒暄,也有人好奇地打量她,带着探询的语气随口问她几句。星落始终依照曲维舟的嘱咐,保持得体的微笑,听着他在旁边从容不迫地为她介绍、化解局面。
渐渐地,星落隐约明白了他的用意。像电视里新手机的发布会那般,任何新产品入市前,总要提前亮相,让大家猜测、琢磨,投下第一抹深刻印象。她被他带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完成这样一次无声的登场,让人浮想联翩,却又不得其解。
星落笑得有些僵硬,连眼角的笑意都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僵硬感,她在这里的每一秒,都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
直到曲维舟大发善心,让她去角落里坐会儿,吃点东西,她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她端了一点简单的餐品,低头走到角落里,仿佛世界都暂时远离了她的视线。
可是没过多久,又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走了过来,笑声如铃,谈吐高雅,几乎所有的话题都离不开谁最帅,谁最有钱,谁又开了什幺样的豪车。
其中一个女人不经意地瞥向了坐在角落里的星落,目光锐利,噙着暧昧不明的笑意问:“这位小姐,你是和谁一起来的?”
星落听着她语气不善,甚至带点挑衅,心头一紧,犹豫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曲维舟的名字。
那些女人看到她如此安静,以为她是不敢开口,便嘲笑了一阵,调侃了几句之后,纷纷散开,像是觉得她不过是一个无趣的陪衬。最后只剩下星落孤单地坐在那里,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她们的身份,自己和她们其实也没什幺区别,想着想着,心里便开始发酸,眼睛也略略有些红,只能擡手抹了抹,害怕自己的妆容花掉。
就在这时,曲维舟与一个男人谈笑风生,忽然转过身,看向星落,微微招了招手。星落心里一震,急忙起身,快步走向他,站在曲维舟身旁,微微低着头,像是一个乖巧的孩子。
男人放肆的目光扫过星落的身影,显然对她产生了兴趣。那目光像火一样在她身上烙印,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和不安。她的心跳加速,整个人都像是被烤在烈火之下,身体微微发抖。
过了一会儿,男人微笑着对曲维舟说道:“真得很美,我很少见到这样美丽的女孩儿。”他说话的语气很轻松,仿佛在评价一件艺术品:“不仅仅是外表,最吸引人的是她身上的气质。”
曲维舟轻轻一笑,眼神温和,却并未多言。他的沉默似乎是默认,却又带着几分疏离,仿佛这所有的对话都与他无关。
男人显然不满足于此,继续开口,语气变得更加迫切:“曲先生,您是个正人君子,不懂得及时行乐的道理吧?有花堪折直须折,尤其是这种娇嫩的花朵,更是让人垂涎。”
星落听得分明,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心跳骤然加速。她知道,男人的话里有着明确的暗示,而这个暗示,直指她自己。她下意识地往曲维舟身后缩了一下,紧张得几乎要发抖。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曲维舟的衣摆,指尖发紧,仿佛抓住了她最后一丝的安全感。
“今年的形势一般,我不觉得我现在就需要割爱。”曲维舟轻轻放下酒杯,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
“曲家要进入政界,可没那幺容易。失去这次机会,可能得等很久。”李先生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悦,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里暗骂了一句。
曲维舟依旧面不改色,只是举起酒杯,浅浅地啜了一口,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买卖不在仁义在,李先生,望您不要生气。”
李先生愤怒地瞪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曲维舟喝完了杯中的红酒,眼神慢慢地移向了坐在一旁的星落。她低垂着头,眼眶微红,脸上挂着一抹哀戚。曲维舟的目光微微停顿,心里蓦然一软,随即低声说道:“我说过,不会让你受伤害的,就不会。”
星落听到这句话,轻轻点头,却下意识地靠得更近,仿佛想要将自己完全藏进曲维舟的怀里,紧紧地不肯松手。她的手指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袖,似乎害怕一松开,自己便会被这个冷冷的世界抛弃。
曲维舟微微低头,目光落在她红肿的眼眶上,心中泛起一阵不忍。他温和地叹了口气,说道:“去补个妆,我们待会儿就回去。”
星落点了点头,但没有去洗手间补妆,反而故意保持着那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动人的模样。
曲维舟有些疲惫,轻声叮嘱了助理一声,然后带着她进入了主人家为他们提前准备的休息室。他关上了门,瞥见星落依旧保持着那副清丽的模样,眼神微微一滞,心中不由得感叹:果然,淡妆浓抹总相宜。
他指了指小几上的水果,温和地说道:“你自便。”
星落没有客气,拿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吃着吃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忘了问曲维舟,要不要一起吃。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轻声问道:“曲先生,您要吃吗?”
“不要,我不饿。”曲维舟的声音低沉,他靠在椅子上,半阖着眼睛,神情有些疲惫,脸颊上泛着一抹微妙的嫣红,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星落看他这样,心里有些明白了,估计他是喝多了。于是,她和神识中的小土狗吩咐着:“加点力,调换空调的冷风,窗外的寒气进来。”
小土狗顿时激动地打转,迅速照办。不久后,曲维舟果然开始咳嗽,起初是几声轻咳,断断续续,像是受了点风寒。可是很快,咳嗽声渐渐加重,变得粗重而急促,仿佛整个胸腔都被强烈的咳嗽撕裂,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要跟着一起颤抖。
星落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恨不得赶紧让他把肺咳出来才好。她放下手里的水果,故作关切地走过去,轻声问道:“曲先生,您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