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涵想到的第一个死法是割腕死。这种死法不需要太多空间与准备工作,只用安安静静割腕后躺在浴桶里,享受变凉的体温与模糊暧昧的意识,感觉很是幸福。
浴缸里的水是她用温度计量过的,45度,正式适宜洗澡的温度,也会阻止血液的凝结。精确的度量让她自我满足,仿佛自己是一名专业的医生,正在一丝不苟地做术前检查。
刀是从楼下超市买的,最便宜的水果刀,促销价19.9元。结账时收银员多看了她一眼,子涵下意识解释:\"切西瓜用的。\"
手机屏幕亮起来的时候,她正把左腿跨进浴缸。58同城和智联招聘的图标上依然没有红色数字提醒,微信中的最新聊天还是她前几天给家里的转账。她突然很想发条朋友圈:\"正在自杀,勿扰。\"想想还是算了,本来就无人打扰,再次强调岂不是矫揉造作。
她放下手机,右手拿起刀,盯着左手腕发呆,慢慢地,刀接近了手腕。她在自己静脉上比划。她先是找到了在手腕处分叉的静脉,是青色的,感觉比较好下刀。刀锋压迫着血管,肉如摩西分海般向两旁卷去。第一层皮肤,第二层肌肉,第三层血管,每层都渗着鲜血,沿着刀锋向下坠去。
钝痛变成尖锐的刺痛,子涵木木的,感觉到疼却没有停下。皮下两毫米就是手筋,它白白的韧韧的,用刀杵杵还有弹性。她却不敢将这一部分也割开,毕竟割了也不会死,但是万一没死成就会很麻烦。
旋即子涵想到了脉搏,那个好像是足以致死的动脉。她放下刀,向老中医一样悬腕触脉,脉搏意外地强健有力,她用指甲在下刀目标点处划了一个十字。她又拿起刀,深呼一口气,猛地朝桡动脉捅了下去,像是扎破了超市的廉价保鲜膜。
血像岩浆一样从洞口喷涌而出,汹涌、热烈、火红,烫的子涵满脸满身都是红色的疤痕。随即而来的失力与害怕让她丢弃了持刀的力量,她想:这样也够了吧,随即沉入水中。水越来越红,子涵也逐渐失去意识。
她在做梦,梦中是无灾无痛人人称颂的天堂。没有病危通知单,没有催缴房租的短信,只有无边无际的白。
太阳的橙红铺到女孩的出租屋里,合着喷溅出来的血组成渐变的红色主题的画布,女孩已经睡了数个小时,她能见到明天吗?
但她的确是醒来了,她睁开眼,吃力地擡起受伤的胳膊,发现伤口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她试图拿起刀子再划自己几道,让自己真正失血而死,却发现身体虚弱得连拿东西都做不到。
她放弃了,躺在冰凉的水里,感受着胃部活跃的痉挛。”胃呀,胃呀,你为什幺比我还有活力“,她心想。
她试图静静地躺着继续睡过去,却发现饿着带来的痛苦比割腕还持续与广泛,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准备站起来。
她像面条一样的腿支撑着她倒向床,点开外卖准备觅食。黄焖鸡米饭加价5元可以升级豪华套餐,子涵毫不犹豫点了确认。
当第一口滚烫的鸡肉滑进食道时,子涵的眼泪突然掉进饭里。不是因为疼,而是鸡肉实在太嫩了,嫩得让她想起自己从来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上学时吃最便宜的学生餐,工作后吃便利店冷饭团,生病后吃水煮青菜。这份25块的黄焖鸡,竟然成了她人生中最奢侈的享受。
第二天清创时,子涵对着镜子仔细观察伤口。翻开的皮肉像两片暗红色的嘴唇,微微张着,却发不出声音。她笨拙地缠上纱布,突然想起昨天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没给外卖评价。犹豫片刻,她打了五星:\"分量足,鸡肉嫩,救了我一命。\"
搜索记录里,\"割腕死亡概率\"的搜索结果还开着。最高赞回答写道:\"就像用牙签挖隧道,既没效率又特别疼。\"子涵把手机扔到一边,手腕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她盯着渗血的纱布,突然觉得这个红色很眼熟——和公司年会时抽中的三等奖围巾一模一样。
她决定,换种死法。